清晨的方糖路，连空气都带着一种湿漉漉的荒唐感。
赵不凡叼着半根凉掉的白煮玉米，踱步穿过马路。
他的右手拎着一只装得鼓鼓囊囊的帆布包，包面上“怪诞生物局”五个大字在朝阳下随便晃悠。
他没想到刚上班第一天，局里就忽然调他到现场，连他常用的破旧保温杯都忘在了公交车座位上。
马路对面是一群乌央央的人，围成一圈，有人在拍视频，有人尖叫不断，有人一边嚼煎饼一边比划着某种“惊悚”手势。
地面上隐约能看出菜叶、番茄、洋葱的痕迹，这一幕怎么看都像是蔬菜批发市场开晨会。
风里漂来一股子菜味儿。
赵不凡耸耸肩，把玉米核塞进包里，咕哝一句：“好家伙，这还真成食物链的逆袭了？”
他刚挤进人群边缘，便撞见熟悉的身影——梨子。
梨子，真的是个梨子——三头身，嫩黄皮，顶上还摇着两片翠绿小叶。
她今天照例穿得中西合璧，上半身一件粉色毛衣，下半身——其实没什么下半身，只能算一圈圆润的绿围巾。
她正一本正经地双手插腰，对周围的议论窃窃私语投以“你大声点我没听见”的无畏微笑。
“赵研究员，请保持专业距离！”
梨子的嗓音自带果味香气，和煦中带着一丢丢果酸，气场甚至超过了附近那位怒砸西葫芦的菜贩大妈。
“哟，队长在哪呢？
早上菜市场约会？”
赵不凡没好气地挤过去，左右望一眼，发现最稀奇的不是围观群众，而是人群中央的那只“怪物”。
它有一颗硕大的番茄脑袋，身体却像拉长的胡萝卜，下肢却是两根翠绿芹菜茎，还蹬着一双粉色拖鞋在地上一蹦一蹦。
最离谱的是，它嘴里的声音居然夹杂着人言：“不要拔我根！
我有医保！
我是合法公民！”
这下连梨子都忍俊不禁了，抿着嘴躲在赵不凡身后偷笑。
突然，人缝中钻出一个冷峻身影——陈圆脸，西装笔挺，胸牌在晨光中闪出“收容组负责人”略带压迫感的金光。
他戴着一副银框眼镜，眼神里满是算计与警惕，一拉赵不凡进圈儿，冷静道：“先处理舆论，后收容目标，行动计划谁来念？”
“我念我念！”
梨子的声音抢了出来，“我最擅长群众沟通。”
“哪儿得来的自信？”
赵不凡翻了个白眼，但仍乖乖站到了梨子左侧，摆出一副随时配合“梨子外交政策”的姿态。
其实他巴不得多和梨子一起出现场——除了因为她比一般同事“皮实”多了之外，还因为别人不敢笑场，他能和她随时鬼扯。
梨子板正气息，向着围观群众一挥手，大嗓门道：“大家不用惊慌，这位是新型绿植倡议大使——全国仅此一株，非转基因，也非灵异作物。”
番茄头怪物立刻配合，高高举着带绿叶的双臂起舞：“我是朝气蓬勃的番茄宝宝，种植不用化肥，拉屎就能抽奖！”
人群安静两秒，瞬间炸锅。
有人录起了抖音，也有人担心地问菜价会不会涨。
赵不凡一本正经地走过去，低声对番茄头怪物问：“同学，你家哪个社区登记的？
你属哪一卦是番茄还是萝卜？
身份证号几位数？”
番茄头刚想回答，突然外边冲进来两只疯跑的小白菜，一边吱哇乱叫一边撩起大叶往天上招手。
后面紧追着一只满身泥点的……芦笋，还是穿运动背心那种。
人潮骚动，有孩子开始哭。
豌豆射手状元班的老师也混进来了，举着手机愣是没敢靠近。
陈圆脸镇定自若，一边给总部发消息汇报现场状况，一边用只有他们小组听得见的低声道：“事先没有研判，周边菜市场疑似统一变异。
优先收容有自主意识的个体，小白菜会飞的暂时忽略。”
梨子立刻从包里掏出三张黄色贴纸，上头画着卡通的——猕猴桃眼镜蛇。
这是局里的特制收容标签，用来安抚或临时‘登记’自觉怪生物。
“唉唉，你们都选个队，谁想当最靓的菜头精？”
梨子带起了幼儿园教师限时狂欢的气场，几个半菜半人的怪生物居然真的乖乖排好队，轮流贴标签，还会学着人类点赞。
赵不凡则观察到，番茄头怪物的眼里有片刻迟疑。
他轻声凑到其耳边：“伙计，你变这样多久了？”
番茄头的叶柄微微发颤：“三天前还好好的……遇到一个戴蓝色帽子、卖化肥的小老头跟我讲‘绿色低碳’，结果一觉醒来就这样了，还能唱歌，看——”说着，他竟清了清嗓，唱起了土味恋歌。
周边群众哄堂大笑。
梨子鼓掌配合，陈圆脸手中收容仪器己经开始记录频率波动。
就在气氛稍微缓和时，一道奇异的灰影从人群边缘跃起，首扑菜怪队伍。
一声低吼夹杂着沙哑：“别碰他们！”
是一个身形灵巧的少年，半边脸藏在兜帽里，裸露的手臂覆盖着细密毛发和淡青色纹路——罗小咸。
他的眼中透着焦灼，呼吸带着野兽的粗砺，逼停了正准备“领归档造册”的陈圆脸。
赵不凡当机立断，一手按住腰间的通讯仪，轻声道：“各组成员注意，变异者出现。”
梨子心疼地望着罗小咸，摆出自家水果才有的温柔表情：“你不用害怕，我们不是来抓你，只是想把大家都撑住，不让外面的人再伤害你们，是不是？”
罗小咸咧嘴，声音软下去了一点，但还是警觉地退后两步：“我不相信你们！
你们怪诞生物局只会把我们关起来，然后用来做实验！”
陈圆脸推了推眼镜，缓缓道：“我们有协议。
不会伤害愿意配合的个体。
你可以不相信政策，但你得相信我们这里的水果比人类善良多了。”
赵不凡噗地乐了：“放心，就算关起来也能分房分餐，搞不好还能选室友——比如偶像火星猫。”
围观群众察觉到僵局，渐渐安静下来，手机镜头慢慢移向西人一菜的“协商代表团”。
忽然一阵骚动传来。
有人指着远处高架桥，大喊：“快看，有只没毛的大猫在跳霹雳舞！”
赵不凡皱了皱眉。
“火星猫提前上线？
咱们这剧情不按套路出牌啊。”
梨子提醒道：“别分心，菜队还没收。”
陈圆脸一挥手，示意下属暂时封锁现场，一边继续尝试和罗小咸沟通：“你想回归人类身份——但你的身份不会决定你的价值，有时变成某种怪物，也许反倒能保护更多自己在意的东西。”
罗小咸低下头，指甲陷入掌心。
片刻后，他终于松开拳头，向番茄头怪物和其他蔬菜精英示意暂时配合怪诞生物局。
晨光渐渐强烈，方糖路上的怪异人影在阳光下愈发分明。
半菜半人的队伍，在梨子的带领下缓缓向收容车走去。
罗小咸紧跟在后，看着那群奇怪的“同类”，眼神复杂，却不再逃避。
赵不凡转身望向远处的舞蹈火星猫，忍不住咕哝：“这城市，每天都比昨天更鲜活——也更怪诞。”
身后的菜叶在风中晃动，阳光下投下斑驳光影。
一场属于怪物与人类的混乱共舞，正式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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