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像灌了铅一样，杜山河费力地将它们撑开，一缕带着青草气息的晨光首钻入眼底。
“咦？”
他眨了两下，眼前熟悉又陌生。
清晨的竹楼、院中还未修葺的青石板、小狗正摇着尾巴啃着自己的鞋，旁边的堂姐还在嘲笑他的睡相。
——他，居然又回来了。
杜山河有些恍惚地坐起身，定了定神。
自己不是早在三长老闭关之夜，被人暗算带离清虚门，尸骨无存了么？
现在居然……十五岁？
重活一次的滋味虽然怪异，但他摸摸自己还算结实的脸，一种说不清的安定感在心头蔓延。
“山河！
快醒醒，你昨晚是不是偷吃了我的点心？”
柳烟烟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带着那种恼人的“咚咚咚”敲窗声。
他不由自主冲那声音扮了个鬼脸。
“烟烟，昨晚你的点心不是你自己摔了么？”
“胡说！
我明明摆在案头，今天一早就没了。
你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要不是你还有谁！”
柳烟烟气鼓鼓地冲进屋，头发炸起两边，活像顶着两条小狐狸尾巴。
杜山河翻了个身，作势要躲。
重生归来的第一课——对青梅千万不能太认真。
“好了好了，烟烟，别胡闹。
你点心丢了我陪你抓贼。”
杜山河耸肩，半开玩笑地道。
柳烟烟瞪了他一眼，倒也不再追问。
她大概觉得自己再说下去就显得小孩子气了。
“快起来，今天宗门考核，长老要点卯，你不想再落后吧？”
杜山河顿了顿，心头泛起前世熟悉的苦涩。
宗门考核？
呵，前世的自己，天赋卓绝，却因卷入权贵争斗被冷落，甚至丢了小命。
这一世嘛，他打算活得皮一点。
就算天道也要发笑！
院子里，小狗突然叼着一只奇怪的符纸扑了过来，差点把柳烟烟的鞋拉走。
杜山河随手一弹，符纸飞入掌中。
上头歪歪扭扭地写着“护身符”两字，旁边画着一个胖乎乎的小人。
“呦，大师兄的手笔，”杜山河笑出声，“何胖子又开始坑人了？”
两人一商量，果然见院墙边蹲着个胖胖的身影。
何胖子正掏出一堆符纸，卖力地拍拍手，一脸诸葛亮附体的神情。
见杜山河过来，他连忙把符纸藏身后，却被烟烟一把揪住后领。
“胖子，别装了。
昨晚你是不是偷吃了点心？”
柳烟烟叉腰。
何胖子一脸无辜地眨眨眼：“山河，你说话，昨晚明明是你……呃不，说错了，是我们一起抓贼，贼是那条狗！”
杜山河忍不住哈哈大笑。
重生的第一天，就被自家死党和青梅追着算旧账，这修仙日子还真够皮。
也对，前世太过端正，才让自己死得莫名其妙。
今世要活得自在些。
院墙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伴着门派弟子早课的口号。
清虚门虽说是九州大陆七大宗门之一，但日常却很接地气，尤其是外门弟子晨练，吵吵嚷嚷像大集市。
“山河，悠着点。
今天考核你别太拼，万一被那些长老盯上，后头麻烦没完。”
何胖子满脸郑重，“咱们还是低调做人，高调吃饭！”
“你说得轻巧，上次你吞了院长给的灵果，跑了三圈还吐了三次。
就你这高调吃饭的功力也是仙界一绝。”
杜山河忍俊不禁，随手把“护身符”揣进袖子。
柳烟烟则露出一副“你们俩要是闹出事我不救你”的表情，转身往宗门大堂奔去。
“快点，都别掉队了。
你们再磨蹭，长老可要罚我们清扫灵兽栏。”
杜山河望着她的背影，心头忽然泛起一阵温暖。
前世的遗憾，在此刻好像有了补偿的希望。
他没有再迟疑，一路揶揄何胖子，一路跟着柳烟烟，走向宗门考核的大堂。
大堂之上，弟子们或端坐或低语，宗门几位长老己端坐讲台正中。
杜山河一进门便觉得空气紧张起来。
贺明正坐在最前排，笑容温柔，却眼神漠然。
那一双眸子冷静地扫过全场，最终在杜山河身上略作停留。
杜山河故意坐得离贺明远些，低声对何胖子说：“那家伙，还是那么假。
一副天使面孔，心里都有黑湖了。”
何胖子咕哝：“上次他还故意把灵植肥料放你屋门口，让你背黑锅。”
说完又神秘兮兮地扔来一颗糖，“稳住，山河，大敌当前，糖分补脑！”
杜山河一边嘴上嫌弃，一边顺手把糖塞进嘴里，含糊道：“你胖子，就知道糖能救命？”
柳烟烟己坐定，朝杜山河挥手示意。
她脸上的倔强和关切让杜山河心头一动。
前世她因误会疏远了自己，这一世，无论如何要护好这份友情。
“弟子们请静！”
首座长老拂袖而立，声音清朗，像仙鹤穿云。
众人立刻安静下来。
考核开始，弟子们轮流登台展示引灵之术。
杜山河不急不躁，反倒半眯着眼观察场内众人。
柳烟烟展现的是水灵根，法力灵动，众长老啧啧称赞。
何胖子则拽着“护身符”做戏，灵气虽然不到家，演技却一流，竟然引得角落里几个长老暗自发笑。
轮到杜山河登台时，场内微微一静。
贺明目光盯牢，诸多弟子都在期待天才少年的“正常发挥”。
杜山河却忽然摸摸耳垂，用余光在长老座椅下扫了一遍，见没什么陷阱才松了口气。
他往台上一站，装腔作势地咳了咳，凝气随手一挥，只见淡淡灵光缠绕指尖，然后如同烟雾一般变成一只肥猫在台上打了个滚，又变成小狗冲着青烟奔去。
台下弟子哄堂大笑，长老们也忍不住抿嘴。
杜山河故作深沉地道：“弟子之艺，化繁为简，咸鱼之心，不争仙途。”
首座长老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半晌才爆出笑声。
“杜山河，你这是在戏耍长老还是有意为之？”
杜山河坦然拱手：“弟子不过随心而化，仙途虽险，何妨一笑？”
贺明的目光顿时阴沉了几分。
他似乎察觉杜山河变得不一样了，不再是那个只会端坐苦修的少年，而是一个随时可能出其不意搅乱风云的“皮货”。
考核最终落幕，柳烟烟被评为水灵根表现优异，何胖子因“护身符”获得安慰奖，而杜山河，则被批评“心态轻浮，需磨砺性情”，却又被首座长老私下称赞“悟性极高，另有奇趣”。
考核后的余晖下，杜山河与死党、青梅在竹林间吹风。
柳烟烟捧着灵果递来，何胖子枕着草坪打嗝，宗门一片祥和。
杜山河感受着新生的自己，心里暗暗打定主意——以后无论风云变幻，他都有本事让这修仙路充满笑声和皮气。
而此刻，竹林深处一丝微不可察的气息飘过，有人静静关注着他的举动。
穆青萝的身影在远处一闪而逝，留下几缕冰蓝色的灵气随风散开。
杜山河望向落日，目光悠远而含笑。
命运的帷幕己然拉开，前世的恩怨、今世的新生，都会在这一片仙途上被重新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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