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氏大厦十七层的外包机房,在深夜有个不成文的诨号——“太平间”。
倒不是说这里死过人,而是所有送进来的项目,都像被抽走了魂,只能听见服务器苟延残喘的嗡鸣,再不见天日。
今夜,最先咽气的是灯。
悬在头顶的两排飞利浦灯管毫无预兆地开始痉挛,白光在每个人脸上惊慌地跳了两下,随即“噗”地一声,彻底熄灭。
黑暗像一块厚重的绒布,猛地蒙住了所有人的眼睛。
几盏应急灯迟钝地亮起,投下几滩有气无力的惨白。
就在这片混沌中,苏晚正对着的那块显示屏上,一行绿得发瘆的字,毫无缓冲地炸开:Life of Su#wan: heartbeat lost[WARN] System rebooting…空调还在送风,但她鼻腔里却钻进一股奇怪的糊味,像是烧焦的塑料混着某种……肉味。
她低下头,看见自己手边那台主机箱的缝隙里,正一丝丝地冒出青烟。
门就在这时被推开。
赵培的身影切进那片惨白的光里, timing 精准得令人厌恶。
一叠 A4 纸带着打印机的余温,“啪”地摔在她脸上。
纸边锐利,她感觉下巴一凉,伸手去摸,指尖沾上黏腻。
血己经无声地滑过脖颈,流进领口。
她没吭声。
赵培的皮鞋底踩上散落一地的纸,左右碾了碾,像碾灭烟头。
随后,那力道移到了她低垂的颈椎上,不重,却带着十足的羞辱。
“都饿了吧?”
他声音里有种假惺惺的热络,“我请宵夜。”
话落,他抄起她桌上那个旧搪瓷杯——杯身上“Happy 32th”的漆字斑驳不堪,数字“2”缺了半边,杯底积着厚厚的、黑亮的咖啡垢。
杯里还有小半杯冷掉的咖啡,他手腕一扬,棕黑色的液体泼向键盘。
“滋啦——”键帽窜起白烟,瞬间扭曲变形,像一排被烫伤的手指。
“记清楚,”赵培的声音冷下来,“你的嘴,只配舔 bug,不配沾咖啡。”
空杯子被他掼在地上,发出“叮”一声脆响,没碎,那声音在死寂的机房里荡开,竟有几分磬的悠长。
杯底那块黑垢,在震动中裂开,碎屑仿佛变成了跳动的 0 和 1,在她模糊的视野里快速拼凑出一串数字——2025-05-17。
她的生日。
数字闪烁两下,熄灭了。
像被谁按下了回车。
紧接着,头顶的消防喷淋头“嘎吱”怪响着转动起来,没有水,却倾泻下一片流动的、绿莹莹的字符瀑布——正是刚才赵培扔给她,勒令立刻修复的内存泄漏代码。
那些鬼画符般的代码悬在半空,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自行缩进、对齐,精准地补上一个 free(),最后,一行加粗的提交信息悍然弹出:commit: revenge机房彻底死了过去。
只有空调还在徒劳地呼吸。
血浸湿了她前襟的布料,触感冰凉。
苏晚眼前开始发黑,心跳声在耳鼓里放大,变成沉钝的撞钟声。
她想去抓桌沿,手指却不听使唤,身体沿着冰冷的机柜壁向下滑。
周围的景象开始融化、拉丝,声音被拖成长长的、无意义的噪音。
世界像一卷卡住的录像带,画面破碎,跳帧。
最后定格的画面里,屏幕上的代码雪花般消散,整个显示屏变成一片血红色。
几行白字,清晰地烙在上面:检测到生命体征过低,是否安装重生系统?
是/否她半跪在地,染血的手指颤抖着,在键盘上方摸索,却按不到任何一个确切的键。
意识异常清醒,甚至冷酷地计算着:医院离这里二十分钟车程,而她,大概撑不过二十秒。
“……是。”
她用气流挤出这个字,手指终于砸在 Y 键上。
身体随之彻底脱力,沿着机柜滑倒在地,像一袋被丢弃的垃圾。
头顶的灯管“啪”地全部亮起,刺目的白光驱散了所有诡异的绿光与血红。
悬浮的代码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瞬间无踪。
冰冷的、正常的空气重新灌注进来。
没人留意到,主机背后那枚红色的硬盘指示灯,正以一种疯狂的频率,无声地闪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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