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昭的指尖还凝着归墟密道的灼痛。
他蜷缩在镜渊阁入口的气泡结界中。
望着眼前由鲛绡和夜光藻编织的水母灯海。
那些漂浮的灯笼里。
竟封着半透明的龙鳞碎片。
与他后颈的逆鳞纹隐隐共鸣。
每一片鳞片的光影波动。
都像在重复母妃临终前的心跳频率。
“外来者,以血验真。”
珊瑚王座上的鲛人祭司摆动尾鳍。
十二根珊瑚簪在发间碰撞出清越的响声。
她腕间串着的九十九颗珍珠。
每一颗都映着玄昭坠落时的残影。
——那是鲛人“听涛术”特有的预言能力。
能将未来的碎片,封存在珍珠的虹光里。
玄昭握紧西海令残片。
金红血液滴在珊瑚地面的瞬间。
整座镜渊阁的水母灯突然转向。
灯笼里的龙鳞碎片集体振颤。
在结界上投下交错的逆鳞光影。
他看见祭司的鱼尾浮现出古老的逆鳞纹。
与母妃棺椁内侧的图案完全一致。
而她眼中倒映的。
竟是北海龙骸祭坛崩塌时。
真龙遗骸睁眼的场景。
“三百年了,玄溟的血终于回来了。”
祭司的声音像浸在海水中的琉璃。
她抬手召唤出悬浮的水幕。
里面播放着玄昭从未见过的画面:初代真龙盘卧在归墟眼。
身旁站着的人族女子肩颈处。
嵌着与他逆鳞纹完全吻合的剑骨光痕。
两人掌心相抵。
正在锻造一枚刻着“玄溟”二字的令符。
“这是...”玄昭的指尖划过水幕。
画面突然碎裂成无数水泡。
祭司递出一枚刻着“溟”字的螺壳。
里面盛着能暂时掩盖龙息的“镜渊露”。
螺壳表面凹凸的纹路。
竟与他后颈新长的逆鳞一一对应。
“去珊瑚祭台。”
祭司的尾鳍扫过地面。
珊瑚砖缝中渗出淡金荧光。
“只有纯血龙族能唤醒‘溟光螺’。”
她说话时。
腕间珍珠突然映出玄昭的倒影——他额角的龙痕己蔓延至眉尾。
在荧光中呈现出真龙角的雏形。
镜渊阁的回廊浸在温水中。
墙壁上嵌着的鲛绡画缓缓流动。
第一幅画里。
人族修士持剑站在破碎的龙宫前。
剑骨光痕照亮了妖族幼体的瞳孔。
第二幅画中。
戴玉冕的妖族将剑骨碎片。
嵌入人族圣女的肩颈。
鲜血在海水中绽开。
凝成“共生”的古老符文。
玄昭注意到每幅画中。
持剑修士的剑骨光痕。
都与他在北海祭坛看见的。
真龙遗骸肩颈处的逆鳞纹重合。
而他们面对的妖族首领。
头戴的玉冕暗纹。
与父王袖口的冰蛟图腾分毫不差。
珊瑚祭台中央。
七座溟光螺呈北斗状排列。
螺壳表面布满被海水侵蚀的咒文。
玄昭将西海令残片按在螺顶。
金红血液渗入的瞬间。
螺壳竟发出龙吟般的鸣响。
最中央的螺壳浮现出血字:“玄溟窃龙髓,剑骨锁归墟”——这与《龙甲天书》残页上的断句完全吻合。
“外来者,你寻的是护龙还是灭龙?”
祭司的尾鳍突然扫过祭台。
七道水箭射向玄昭心口。
他本能地凝出龙鳞护心甲。
却发现水箭在接触鳞片时化作光点。
拼出“镜渊阁禁术:真龙言灵不可对鲛人使用”的警告。
“我只想知道...”玄昭举起焦尾琴残片。
琴身裂纹里的血珠突然与溟光螺共鸣。
在祭台地面投出母妃的虚影。
“母亲为何留下‘玄溟’二字?”
祭司的珍珠项链突然崩断。
九十九颗珍珠坠地的声响。
盖过了她的低语:“玄溟不是姓氏,是...”话未说完。
镜渊阁顶部的水母灯突然爆发出强光。
映出水面上方搜鳞船的阴影——归墟神殿的追兵。
循着他未完全掩盖的龙息找到了南海。
“从密道走!”
祭司将一枚刻满水咒的珊瑚塞给他。
“祭台下方的暗流能带你去‘无垢海沟’。”
她的鱼尾在珊瑚地面划出深痕。
竟露出底下与北海龙骸相同的逆鳞纹。
“记住,鲛人的眼泪能封印斩龙刃。”
“但只能用一次...”搜鳞船的锚链砸穿气泡结界的瞬间。
玄昭坠入祭台暗河。
溟光螺的鸣响在身后渐渐消失。
他摸着珊瑚上的刻痕。
发现那是用真龙血写的警告:“当鲛人歌声止息,北海冰裂谷将现逆鳞之泪”——每个字的笔画。
都与他掌心的逆鳞印完美重合。
暗流裹挟着他冲向漆黑的海沟。
玄昭忽然想起祭司欲言又止的神情。
她腕间的珍珠曾映出他后颈的逆鳞纹。
却在提到“玄溟”时突然闪避。
这个词背后。
或许藏着比北海宫变更可怕的真相——比如鲛人世代守护的。
根本不是什么护龙秘诀。
而是一段人妖两族共同埋下的灭族血誓。
无垢海沟的磷火在远处明灭。
玄昭握紧西海令残片。
海水里漂浮着破碎的鲛绡。
上面用古老文字写着:“剑骨生时龙鳞裂,归墟深处故人绝”这些文字在他掌心发烫。
却始终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含义。
就像他后颈的逆鳞纹。
每多一片。
就离某个既定的命运更近一步。
镜渊阁的鲛人歌声渐渐消失在身后。
玄昭知道。
下一个等待他的。
将是西海龙宫的深渊魔物。
或是九霄剑宗的斩龙修士。
但此刻。
他更在意祭司最后那句话的尾音——当她说“玄溟不是姓氏”时。
鱼尾内侧闪过的。
分明是和阿箬相同的逆鳞刺青。
那三片交叠的逆鳞。
像三把指向不同海域的剑。
在他即将崩裂的龙鳞上。
刻下了无人能解的海语谜题。
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