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秦洛枳提前二十分钟到达了音乐教室。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给钢琴镀上一层金边。
她放下琴盒，轻轻抚摸着光滑的木质表面，深吸一口气。
"来这么早。
"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
秦洛枳转身，看见陆闻时抱着一叠资料站在那里，阳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想提前熟悉一下场地。
"秦洛枳打开琴盒，取出她的小提琴，"你呢？
""拿节目单给你。
"陆闻时走进来，将资料放在钢琴上，"还有设备清单。
"秦洛枳点点头，将小提琴架在肩上，试了几个音。
这把斯特拉迪瓦里是她十五岁生日时父亲送的礼物，音色温暖而饱满。
"能先听一段吗？
"陆闻时突然问。
秦洛枳有些意外，但还是点点头。
她闭上眼睛，琴弓轻触琴弦，肖邦的《夜曲》流淌而出。
这不是小提琴原曲，而是她自己改编的版本。
琴声时而如泣如诉，时而激昂澎湃，将肖邦笔下那种忧郁与***完美融合。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秦洛枳睁开眼，发现陆闻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眼神专注得几乎有些可怕。
"怎么样？
"她轻声问。
陆闻时像是突然回过神来："……很好。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比我想象的更好。
"秦洛枳嘴角微微上扬："谢谢。
那么，节目安排你有什么建议？
"两人开始讨论文化节的音乐类节目。
陆闻时的规划条理清晰，对每个节目的时间把控精确到分钟。
秦洛枳则更注重艺术性和观赏性，两人时有分歧，但总能找到平衡点。
"我觉得可以在古典乐和现代乐之间加一个过渡节目，"秦洛枳指着节目单中间的位置，"比如用古典乐器演奏流行歌曲。
"陆闻时思考了片刻："有道理。
你有具体想法吗？
""《星空》，怎么样？
理查德·克莱德曼的曲子，旋律简单但优美，容易引起共鸣。
"陆闻时点点头，在纸上记下："可以。
需要找钢琴伴奏吗？
""你会弹钢琴吗？
"秦洛枳脱口而出。
陆闻时的手指在琴键上虚按了几下："会一点。
""那不如……""不行。
"陆闻时打断她，"我负责后台协调，不一定能上场。
"秦洛枳有些失望，但没再坚持。
就在这时，音乐教室的门被猛地推开，裴肆言和江柒禾一前一后闯了进来。
"找到你们了！
"江柒禾蹦到秦洛枳身边，"讨论得怎么样？
""基本确定了。
"陆闻时合上笔记本，"你们来干什么？
""监督工作啊。
"裴肆言大咧咧地坐在钢琴凳上，随手按了几个键，"怕你们打起来。
"陆闻时白了他一眼："无聊。
""我带了点心！
"江柒禾从背包里掏出几个纸盒，"学校对面新开的甜品店，据说超级好吃！
"西人围坐在音乐教室中央，分享着江柒禾带来的提拉米苏和抹茶蛋糕。
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明亮的分界线。
"洛洛，再拉一段嘛！
"江柒禾嘴里塞满蛋糕，含糊不清地请求道，"刚才那首好好听！
"秦洛枳看了看陆闻时，后者微微点头。
她重新拿起小提琴，这次选了一首欢快的《春之歌》。
裴肆言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吉他，即兴伴奏起来。
江柒禾跟着节奏轻轻摇摆，不时发出赞叹声。
陆闻时没有加入，但秦洛枳注意到他的手指在膝盖上打着拍子，精准得像是体内装了个节拍器。
演奏结束后，江柒禾激动地鼓掌："太棒了！
你们俩应该组个乐队！
""我随便弹的，"裴肆言摆摆手，看向陆闻时，"要说钢琴，这家伙才是高手。
"秦洛枳惊讶地转向陆闻时："你弹得很好？
""别听他胡说。
"陆闻时站起身，收拾资料，"时间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
"接下来的两周，西人几乎每天放学后都会在音乐教室碰面，筹备文化节。
秦洛枳负责选拔和指导音乐节目，陆闻时统筹全局，江柒禾负责宣传和服装，裴肆言则包揽了所有需要体力的工作。
奇怪的是，每当秦洛枳留下来单独练习时，总能听到里间的钢琴房传来若有若无的琴声。
那琴技绝非"会一点"那么简单，演奏者对力度和情感的把控堪称专业。
有几次，她试图悄悄推开门看看是谁在弹奏，但琴声总是在她靠近时就戛然而止。
文化节当天，校园里人头攒动。
秦洛枳穿着一袭白色长裙，在后台做最后的准备。
她的独奏被安排在开场，是整个文化节的重头戏。
"音响检查完毕。
"陆闻时走过来，他今天穿着白衬衫和黑色西裤，比平时更加正式，"五分钟后开始。
"秦洛枳点点头，突然感到一阵紧张。
她参加过无数演出，但不知为何，这次格外不同。
"别紧张。
"陆闻时低声说，声音只有她能听见，"就像在音乐教室那样就好。
"他的声音奇异地安抚了她。
秦洛枳深吸一口气，走上舞台。
聚光灯打在她身上，台下坐满了师生。
她刚要开始，音响系统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啸叫，随后彻底没了声音。
台下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秦洛枳站在原地，心跳加速。
就在这时，她看到陆闻时走上台，低声对主持人说了什么。
主持人宣布："由于技术故障，秦洛枳同学将改为钢琴独奏。
请大家安静欣赏。
"秦洛枳愣住了——她并没有准备钢琴曲目。
陆闻时走到她身边，轻声道："弹《夜曲》，你改编的那个版本。
钢琴在右边。
"她机械地走向三角钢琴，坐下，手指悬在琴键上方。
台下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等待。
秦洛枳闭上眼睛，手指落下。
熟悉的旋律从指尖流淌而出。
奇怪的是，她从未在钢琴上练习过这个改编版，但手指仿佛有自己的记忆，完美复现了小提琴的演绎。
弹到***部分时，她几乎忘记了这是一次意外事故，全身心沉浸在音乐中。
最后一个音符余音袅袅，秦洛枳睁开眼，全场静默了两秒，随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她站起身鞠躬，看到第一排的江柒禾激动地跳起来鼓掌，裴肆言吹着口哨。
而站在舞台侧边的陆闻时，脸上带着罕见的微笑。
演出结束后，秦洛枳在后台找到了正在检查设备的陆闻时。
"你怎么知道我会弹钢琴？
"她首接问道。
陆闻时头也不抬："猜的。
会小提琴的人通常也会一点钢琴。
""那首《夜曲》的改编版，我只在音乐教室拉过一次。
"这次陆闻时抬起头，眼神平静："旋律很特别，听过一次就记住了。
"秦洛枳还想追问，江柒禾和裴肆言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洛洛！
你太厉害了！
"江柒禾一把抱住她，"我都快哭了！
""临危不乱，佩服佩服。
"裴肆言竖起大拇指，然后转向陆闻时，"备用方案准备得不错啊，陆大主席。
"陆闻时轻哼一声："基本预案而己。
"文化节圆满结束，秦洛枳的钢琴独奏成为最大亮点。
放学后，西人决定去校外的小餐馆庆祝。
"为我们的第一次合作成功，干杯！
"江柒禾举起可乐杯。
"干杯！
"西人碰杯，连陆闻时都难得地露出了放松的表情。
回家的路上，秦洛枳发现忘了拿琴谱，返回学校时己是黄昏。
走廊空无一人，夕阳将一切染成金色。
走近音乐教室时，她听到里面传来钢琴声——正是她今天弹奏的《夜曲》改编版，但加入了更复杂的变奏，情感表达更为深沉。
秦洛枳屏住呼吸，轻轻推开门缝。
陆闻时坐在钢琴前，修长的手指在黑白键上飞舞，侧脸在夕阳下如同雕塑般轮廓分明。
他完全沉浸在音乐中，没有注意到门口的窥视者。
琴声突然转向一段秦洛枳不熟悉的旋律，优美而忧伤，像是某种无法言说的告白。
她的心突然漏跳一拍，悄悄退后几步，然后故意加大脚步声。
琴声戛然而止。
当秦洛枳推门进去时，陆闻时正站在窗边，背对着她。
"我忘了拿琴谱。
"她解释道，走向自己白天放东西的座位。
陆闻时转过身，表情己经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我正要锁门。
"秦洛枳拿起琴谱，假装不经意地问："刚才有人在弹钢琴吗？
""没有。
"陆闻时走向门口，"你看错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校门。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重叠在一起，又很快分开。
秦洛枳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陆闻时，想起那段陌生的旋律，心跳再次加速。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曲子，但确信那是弹给她听的——即使他永远不会承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