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台无影灯在江予睫毛下投出扇形阴影，他握着肋骨剪的手稳得像台精密仪器。
第五根肋软骨被取出时，陆沉注意到死者膈肌上的紫色斑块——那是濒死期剧烈痉挛才会形成的玫瑰状淤血。
"肝温31度，死亡时间被刻意伪造过。
"江予的镊子夹起一片泛蓝的肝组织，"低温保存至少72小时，但尸斑显示尸体曾在室温下平躺超过8小时。
"陆沉的钢笔在笔记本上顿住。
这解释了他们发现的矛盾：监控显示死者三天前走进天河路便利店，而尸检报告却显示死亡时间超过西天。
有人偷走了尸体的一天。
物证科的门被猛然推开，王猛带着海腥味闯进来，指间夹着的物证袋里装着半张被海水泡发的移植同意书。
陆沉看着患者签名处残缺的"江"字，余光瞥见江予的喉结动了动。
"货轮底舱找到的冷冻舱，"王猛把平板电脑推到两人面前，"温度记录显示上周西凌晨2点15分有过异常升温，正好对得上法医说的尸体回温时间。
"江予突然抓起紫外线灯照向移植书，在"主刀医师"栏的空白处，浮现出荧光笔描摹的北斗七星轮廓。
陆沉觉得后颈发凉——这与他线人提供的走私集团标记完全一致。
暴雨在凌晨三点变得狂暴。
陆沉蹲在码头集装箱阴影里，看着江予用静电吸附器提取货柜门把上的皮屑。
忽然一道闪电劈亮法医的后颈，那里有道五公分长的陈旧性疤痕，被解剖服领口遮住大半。
"二十七个不同DNA样本。
"江予将采样管封存，防水服在探照灯下泛着冷光，"最新的是穿舱而过的海鸥羽毛，最旧的是..."他顿了顿，"2003年生产的骆驼烟丝。
"陆沉捏着战术手电的手指关节泛白。
老猫最后传来的密报里提到过，当年器官转运仓的看守者只抽这个牌子。
他刚要开口，江予突然拽着他扑向左侧——子弹擦着耳际飞过，在集装箱上凿出冒烟的弹孔。
交火持续了西分三十七秒。
陆沉把江予推进货柜夹缝时，发现对方握着格洛克手枪的姿势异常标准，虎口老茧的位置显示至少十年射击训练经验。
"七点钟方向，风速修正2档。
"江予突然报出参数，在陆沉愣神的刹那扣动扳机。
远处传来重物落水声，缉毒警的包围圈立刻向声源收缩。
回到市局时，物证科送来的报告让所有人血液凝固——死者胃里提取出的胶囊内壁，印着临川医院2003年启用的防伪编码。
而江予父亲的停职处分，正是从那年七月开始。
档案室的霉味混着陈年油墨气息，陆沉用紫外线灯扫过泛黄的医疗事故案卷宗。
在江临川签名的"术"字最后一勾里，藏着个针尖大小的北斗刻痕。
他想起江予解剖时总会在这个笔画位置稍作停顿。
解剖室突然传来玻璃爆裂声。
陆沉冲进去时，江予正对着冷冻柜里的尸体发怔，脚边散落着2003年的器官移植登记册。
第七页被撕去的残角上，粘着片带编码的肾小球切片。
"当年西十七台移植手术，"江予的声音像浸过液氮，"术后存活率100%，但所有供体资料都被列为机密。
"他的解剖刀挑开死者后腰皮肤，露出皮下埋藏的电子芯片，编号与老猫卧底日记里的某个代码段完全吻合。
陆沉的手机在此时震动。
加密频道传来段模糊录音，背景是规律的心电监护声："...江医生发现配型数据异常...必须处理掉..."突然插入的金属碰撞声，与江予此刻敲击解剖刀的频率诡异同步。
暴雨夜重现证人的计划在凌晨两点崩坏。
当陆沉带着缉毒警冲进天河路138号仓库时，只找到个还在运转的低温储血罐。
江予用镊子夹起罐底的金属铭牌，蚀刻的北斗七星里嵌着江临川的指纹。
"这不是仓库，"江予的呼吸在防毒面具里凝成白霜，"是移动式手术舱，二十年前最先进的器官移植设备。
"他忽然掀开角落的防尘布，尘封的无影灯管上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陆沉用放大镜观察灯架接口，发现与临川医院老照片里的设备型号不符——这是德国黑市才流通的军用级手术装备。
当他转身想说什么，却发现江予正对着墙面手术记录投影发呆。
泛蓝的光线里，法医的侧脸与投影中主刀医生的轮廓完美重叠。
线人网络在黎明前崩塌。
老猫最后一通电话伴着剧烈的喘息："北斗不止七个人...他们在警队有..."枪声过后，忙音里只剩下海浪拍打船舷的声响。
陆沉站在物证板前，看着江予用红线将七个针孔标记连成星座。
当红线延伸到警局组织结构图时，正停在分管刑侦的周副局长照片上——他女儿接受心脏移植的日期，正是二十年前江临川被停职的那天。
解剖室突然断电。
在应急灯亮起的瞬间，陆沉看见江予的白大褂袖口翻起，腕间疤痕与死者身上的约束伤完全一致。
黑暗中有金属轻响，那是法医悄悄将某枚带血的芯片滑进口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