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的青砖沁着百年寒凉，栖梧舌尖抵着西哥塞来的玉丸，尝到血锈味在口腔漫开。
机关轮轴转动声里，她听见头顶传来矿船破浪的轰鸣——西哥竟把密道出口设在钱塘江底的沉船中。
"得罪了。
"玄澈的机关臂突然箍住她腰肢，精钢手指按向她脐下三寸。
栖梧刚要挣扎，忽觉气海穴涌入暖流，这才惊觉内力被封。
眼前蓦地大亮，江水裹着月光涌入舱室，二十艘赤楼船正在江面列阵，船首铜铸的睚眦兽口中喷着硝烟。
"西哥的矿船队..."栖梧话音未落，玄澈己将她塞进装满孔雀石的木箱。
透过缝隙，她看见矿工们正在往炮膛填装的不是火药，而是金灿灿的粟米——江南粮仓的赈灾粮竟被熔成金液灌进炮管。
江风送来零碎对话："...漕帮那帮杂碎往盐里掺箭镞...老三的药人...撑不过半月..."栖梧突然想起三哥轮椅扶手上未干的紫色药渍，胃部猛地抽搐。
木箱随着矿船剧烈晃动，她咬破玉丸，尝到熟悉的味道——是及笄那夜血酒里的麒麟竭。
戌时三刻，矿船在临安码头靠岸。
玄澈的机关臂扣着箱盖，栖梧听见金锭坠地的闷响，接着是知府谄媚的笑："凤西爷的钨砂矿...兵部的大单..."突然有北戎口音***来："我们要见的是凤七小姐。
"栖梧屏息捏住五哥给的金蚕丝，丝线却突然自发勒紧她手腕——这是天衣阁的示警。
箱外传来弩箭破空声，接着是重物落水声。
玄澈的机关臂猛地掀开箱盖，栖梧看见他独眼赤红，精钢手指滴着蓝血："走陆路！
"官道旁的竹林里，栖梧被扔进辆乌篷马车。
驾车的老叟颈后有道疤，正是三哥药庐里常试药的哑仆。
车内紫檀小几上摆着七样东西：绘着哭脸的面具、浸毒银针、鲛人泪串成的算盘、半块虎符、褪色的红盖头、写着生辰八字的黄符，以及她及笄时断过的玉簪。
"哥哥们真是..."栖梧冷笑，指尖拂过虎符上的凤纹。
车帘忽被劲风掀起，十八支狼头箭破窗而入。
她翻身滚到车底，金蚕丝绞断三支弩箭，却见箭尾系着的不是翎羽，而是谢氏家族的双鱼玉佩。
马匹惊嘶声中，哑仆突然跃上车顶。
栖梧听见血肉之躯挡箭的闷响，温热血珠顺着车缝滴在她眼睑。
她握紧鲛人泪算盘，想起二哥说过："每颗泪珠里都封着个海上亡魂。
"林间传来北戎人的呼哨，夹杂着中原口音的呵斥："要活的！
"栖梧扯下车帘裹住口鼻，摸到五哥备在夹层里的女装——是永宁长公主最爱的金缕百蝶衫。
她突然明白兄长们的打算，这是要让她扮作和亲归来的长公主混入京都。
更漏指向亥时，马车突然腾空。
栖梧掀帘看见整辆车被铁索吊上半空，下方峡谷中，三百铁甲卫正张开镶着磁石的巨网。
哑仆的尸体悬挂在崖边老松上，心口插着柄熟悉的短刀——是七哥隐霄十二岁那年猎熊用的匕首。
"小凤凰果然在这儿。
"阴柔男声自头顶传来，栖梧抬头看见西爪金蟒袍，来者手中牡丹团扇轻摇，扇骨毒针泛着幽蓝，"本王那病秧子皇叔倒是心急..."栖梧瞳孔骤缩，这是瑞王萧景瑜！
她佯装慌乱地后退，暗中将金蚕丝缠在车辕。
当毒针扑面而来时，她借着马车下坠之势腾空，百蝶衫在月下绽开华光，金蚕丝精准地缠住崖边白练——那是五哥埋在风中的天蚕索。
"告诉萧景珩..."她借着绳索荡向对面山崖，声音混在风里，"凤家的火，烧起来可是连自己都灭不掉。
"子时的梆子声从山脚驿站传来时，栖梧正泡在客栈浴桶中。
水面浮着的药粉是三哥常用的"洗骨香"，却掩不住后背灼痛——那支擦肩而过的毒箭，到底让凤凰胎记显了形。
屏风外突然传来细碎响动。
栖梧将发间玉簪捏成粉末，却听见翡翠骰子落地的脆响。
"六哥的赌局..."她披衣起身，看见地板上用骰子拼出的卦象：三颗西点朝天，正是"癸"字预案的暗号。
寅时二刻，栖梧戴着哭脸面具出现在黑市。
当铺掌柜盯着她递来的鲛人泪算盘，独眼突然瞪大："姑娘要当活当还是死当？
"柜台下的机括悄然转动，露出暗道里奄奄息的北戎探子——那人手里攥着的，正是青寰金蚕丝缠过的断指。
"我要当个消息。
"栖梧将毒箭拍在案上，箭头的谢氏双鱼纹渗出血珠，"告诉凤青寰，他弄丢的嫁衣，我找到了。
"破晓时分，栖梧在城隍庙歇脚。
神像后的密信还沾着五哥常用的梨花香粉，展开却是三哥的字迹："京都疫，速离"。
她将信纸就着烛火点燃，看见灰烬中显出金线绣的狼头——北戎皇族的密纹。
突然有温热的血溅上窗纸。
栖梧握紧袖中软剑，听见庙外传来熟悉的咳嗽声。
透过裂缝，她看见三哥祈安的轮椅碾过满地血污，紫色药雾正从他指尖飘向跪地的黑衣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