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这边谈着话,远处忽然又走来两人,这回是两个婆子打扮的中年妇人。
“我跟你说个好事,苏御史家的大公子下月成人,御史夫人想要为他选个通房丫头,只要是模样讨喜,性格温顺,你家里不是正好有个女儿还没嫁人吗,我记得她小有姿色,不如让她去试试。”
“呸!
你个老货不安好心。
我家女儿也就是出身低了点,可她模样周正,做事周到,又勤俭持家,大把的贩夫走卒上赶着要娶她为妻,那通房是连妾都不如,连人都不算的玩意儿,你也敢拿来糟蹋我闺女!”
“哎,你个刁钻的婆娘!
我一片好心你怎么还不识好歹,那苏御史和御史夫人都为人宽厚,大公子更是皎如玉树,人中龙凤,苏府又有万贯家财,哪怕是一个稍微得脸的下人,穿的也比寻常人家的小姐不知道好多少,你家丫头跟了他,怎么不比嫁给贩夫走卒一辈子操持家务吃苦受累强?”
两个妇人一个铁青着脸加快步伐,一个在后面苦追,就这么拉拉扯扯的走了。
谁都没注意到,在两人不远处的墙边,正苦着脸的关卿酒忽然双眼亮了。
“苦橘。”
“奴婢在。”
“你还是别乞讨了,我有一计,可以让我们两个都少吃一些苦头。”
“郡主请说。”
关卿酒盘腿坐在地上,头发丝上小脸上脖子上覆盖着黑灰。
蓬头垢面,活生生一个街头乞儿。
任谁见了,也猜不到她昨天还是王府上金尊玉贵的小郡主。
此时此刻,她粗布麻衣,整个人都是黯淡不起眼的。
可唯独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宝石似的,明亮的像有光。
她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苦橘:“就咱们两个弱女子,走是肯定走不到封地了。
所幸昔日在王府,除了三位皇家表哥和你,再没有外人见过我容貌,现在三位表哥有心庇护,更没有人会知晓我的身份,所以我想,***脆就留在京中不走了罢。”
苦橘眼睛瞪得溜圆:“那怎么能行,郡主,王爷和王妃临行前有交代过,要我务必保证你的安全。”
关卿酒撇嘴,目露嫌弃:“快别提那不靠谱的爹,按照他的安排,你我一路讨饭过去,就凭两人西只脚,路上走走停停,只怕还没走到你我先累死在路上。”
她一把握住苦橘的手,泪眼汪汪:“你我是女子啊!
苦橘,身为女子,弱质纤纤,怎么能走那么久的路?”
苦橘:“……”她觉得自己是没那么娇弱的。
但对这位从小就不吃苦,在自己府上逛个花园都要让人用轿子抬的小郡主,她无话可说。
关卿酒娇滴滴的同她商量:“刚刚那两个婆子的话想必你也听见了,苏府要买丫头,这对我们来说正是天大的好事,苏御史为人圆滑,向来人缘很好,任谁猜也不会想到他府中会收留个造反王爷的家眷。”
“你且把我带到苏府,卖身进去,换他个几两银子,到时你拿着这笔钱买匹马,或者雇辆车,叫人送你到封地找父王去,岂不是省时省力?”
苦橘脑子并不机灵,但忠心还是有的,一听关卿酒这样说,立即道:“郡主千金之体,奴婢怎敢卖您?
既然郡主有此打算,那便干脆把奴婢卖了吧,反正奴婢生来就是奴婢,被人卖来卖去,早就习惯了,郡主有了钱,只管自己雇车前往封地,奴婢能为您分忧,也算是没白跟您一场……”关卿酒闻言柳眉微蹙,横她一眼:“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刚刚你没听见吗,那苏府要的不是寻常丫头,他们是要给公子找通房……”苦橘:“正是因为如此,才万万不能让郡主千金之体受辱。”
关卿酒:“你这个傻丫头,你懂什么?
我有好的家室,就算没了清白身子,我爹造反成功,也能给我撑腰,到时我便是公主,可以开公主府,养面首,那时人人只知我尊贵,谁还在意我清不清白?”
“至于你这丫头,你有这样的美貌,是天生的福气,我爹这次造反,手底下人日后个个都是从龙之功,必会发达,他的好下属又那样多,随便挑一个都没娶妻,你是天生的官太太命,清清白白嫁给谁不行,哪能在这小破地方屈身给人做通房?”
“总而言之,同样是卖身为奴,我好脱身,你就难了,所以这次咱们两个走投无路,只能是你卖我,不能是我卖你!”
苦橘听得也两眼泪汪汪,她知道自家小郡主好,平时待她就如亲姐妹一样。
但也没想到,郡主会待她这样好,都走投无路了,郡主宁肯自卖为奴,也不肯作践了她。
关卿酒抬头看了看天,见快到正午了,她肚子也饿了,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苦橘赶紧帮她拍打衣服上的灰尘。
“走吧。”
关卿酒说:“我们去那个苏御史家,要是赶上好时候,说不定还能蹭一顿午饭。”
苦橘虽然心中还有纠结,但见她意愿己定,就知道自己肯定是无法改变她的念头了。
两人互相搀扶着往苏御史府上走,赶到时,恰好见到苏府外面一派热闹。
好几个牙婆子都带着几个妙龄少女,正从苏府的角门一个接着一个往里送。
苦橘和关卿酒到时,负责守门的家丁只是抬了抬眼:“又来了两个。”
“不是,不是两个,就我一个。”
关卿酒赶紧将苦橘推开,自己凑到家丁面前去。
“一个也行。”
家丁依旧没抬眼,侧了侧身,示意关卿酒自己顺着角门往里走。
关卿酒没动:“不是说选中了就给钱吗,现在我人来了,钱呢?”
“还没选呢,你问我要什么钱?”
家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真当我们苏府是什么人想进都能进的?
就你们这些个,进去以后,还得让夫人掌掌眼,让少爷过过目,这夫人少爷都点头答应了,才有可能被我们苏府留下。”
他这话是说给关卿酒听,也同样是说给和她一样想进苏府的其余女子听。
只不过其余人都早就知道了流程,她们看向关卿酒,见这个莽撞多事的女人,一身脏衣服,一脸黑灰,蓬头垢面,简首是连个人样都没有了,眼中全都掠过鄙夷。
“苏府真是太宽厚了,就连这街头的乞丐,也敢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