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门晨钟撞碎薄雾时，陆尘正蹲在库房核对改良后的第一批灵植。
墨玉筐里码着三十七株月光莲，本该莹白的瓣尖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这是用冰泉水稀释灵肥的后遗症，他不动声色把两株成色最差的塞进袖袋。
"大师兄！
"几个外门弟子扒着门框探头，最前头的少年衣襟上还沾着露水，"膳堂新熬的茯苓粥，给您留了稠的。
" 陆尘接过粗陶碗时，指尖蹭到碗沿半干的泥印。
三个月前这些孩子见他都绕着走，如今倒学会用沾了灵土的衣袖擦碗示好。
他仰头喝尽米汤，喉结滚动咽下某种更苦涩的东西——改良田亩多耗的灵肥，正是从外门弟子月例里克扣的。
晨露未晞的交易市集己挤满散修，陆尘的板车在青石板路上碾出湿痕。
王掌柜掀开苫布时，鼻翼翕动得像嗅到腐肉的鬣狗："玄天宗的月光莲？
这瓣色怕是淋了酸雨......""每株多加三粒清心露。
"陆尘截住话头，袖中指尖捻着半片枯萎的莲瓣。
改良后的灵田能缩短三成成熟期，代价是药性燥烈，正需清心露调和。
他盯着对方腰间新换的鎏金算盘，那是用克扣他的货款买的。
驼背掌柜的指甲掐进莲茎："八十灵石，全要了。
" "上月市价一百二。
" "那是焚香谷的价！
"油腻腻的手指几乎戳到他鼻尖，"玄天宗的东西......"尾音被一柄豁口猎刀劈断，刀背上还粘着未干的血渍。
张猎户肩扛赤瞳妖狼挤进铺子，腥臊血气惊飞檐下占卜的灵雀。
"王老狗你又蒙外行？
"他甩下妖兽时故意撞翻药柜，朱砂符纸雪片般落在月光莲上，"昨儿个焚香谷采买找我做保，出价一百五收急货——用猎妖队的信誉担保。
" 陆尘瞥见妖兽腹部的玄天宗标记，那是他上个月赊给猎户的困妖索勒出的痕迹。
王掌柜的喉结上下滚动，像吞了钩的鱼，最终在张猎户转动的猎刀寒光中，将钱袋拍在案上："一百二，现结。
" 市集东头忽然骚动，几个焚香谷弟子拥着辆鎏金马车驶来。
陆尘收钱的手顿了顿——车帘缝隙间闪过半张蒙着药纱的脸，眼尾朱砂痣艳如凝血。
那分明是上个月在玄天宗后山，被他用改良驱邪竹惊走的药人傀儡。
"接着。
"张猎户抛来沾血的布袋，里面滚出三颗妖丹，"赤瞳狼的夜视能力，够你改十茬驱邪竹。
"他粗粝的拇指在陆尘掌心重重一按，那里藏着他今早埋在灵田的菠菜种子。
夕阳把陆尘的影子拉长成扭曲的绳索时，他正在库房调配新的灵肥。
改良后的月光莲在青玉匣里渗出淡紫汁液，这是过度催熟的证据。
窗棂突然震响，三只传讯纸鹤撞成一团，分别是膳堂催缴灵谷、器阁索要困妖索尾款，以及玄风长老要查灵泉改造账目。
陆尘点燃账册边角，看火舌将墨渍里的毒蛊卵烧得劈啪作响。
青阳真人闭关前给的护心镜在怀里发烫，镜面倒映着月光莲诡异的紫芒。
改良灵田就像在钢丝上蒙眼狂奔，身后是被他动了利益的人，前方是望不到头的五品宗门梦。
他忽然从暗格取出那包菠菜种子，翠绿外皮在月光下泛起金属光泽。
改良后的灵田能改变植物性状，或许连异界作物也能......指尖抚过种壳时，一粒种子突然裂开，钻出的嫩芽不是绿色，而是火焰般的赤红。
后山传来守山兽的惊吼，陆尘猛地合拢掌心。
指缝间漏出的红光映在墙上，像极了焚香谷马车里那双朱砂痣眼睛。
月光莲汁液不知何时漫到脚边，在青砖上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陆尘将赤色嫩芽藏进芥子袋，天边己泛起鱼肚白。
他拎起连夜用变异菠菜炼制的赤焰丹，青玉匣里特意留了两株正常月光莲作对比。
市集刚开张，王掌柜的鎏金算盘正在柜台上噼啪作响。
陆尘故意将青玉匣摔在摊位最显眼处，三颗赤焰丹滚落时散发的灼热灵气，瞬间蒸干了石板路上的晨露。
"玄天宗改卖火符了？
"隔壁摊主伸长脖子。
陆尘指尖轻弹，赤焰丹在半空炸开成赤色光幕。
改良后的月光莲影像在火光中纤毫毕现，根茎处流转的紫纹竟与丹霞相映生辉。
围观人群里响起吸气声——这是用留影术改良的活广告。
"每株月光莲配赤焰丹，可解燥毒。
"陆尘嗓音清亮，余光瞥见焚香谷的鎏金马车正缓缓靠近，"玄天宗独家配方，七日内被仿造包赔。
" 王掌柜的算盘声停了。
驼背老头挤进人堆时，陆尘嗅到他衣襟上的龙涎香——这绝不是小掌柜用得起的熏香。
枯瘦手指刚要触碰赤焰丹，却被陆尘用账册隔开："王老不如先结清上月尾款？
" "两百灵石现付！
"张猎户的猎刀哐当砸在柜台，刀柄上新嵌的留影石正重播着昨日交易场景。
几个猎妖队汉子跟着哄笑，他们腰间的赤焰丹在阳光下红得刺眼。
鎏金马车帘子突然掀起半角，蒙纱女子扔出袋灵石："三百，全要。
" 王掌柜的喉结剧烈滚动，突然扯住陆尘袖口低吼："一百八！
我给玄天宗挂专属货牌！
"他指甲缝渗出血丝，显然被更高层势力施压了。
交易完成时，陆尘故意漏了颗赤焰丹在柜台缝隙。
看着王掌柜偷藏丹药的猥琐模样，他摩挲着芥子袋里开始发热的护心镜——青阳真人恐怕早料到长老院有异动。
回山路上，赤焰丹余温在掌心灼烧。
这改良自异界作物的丹药，竟能与玄天宗基础功法共鸣。
陆尘摸出颗普通月光莲咽下，喉间腥甜被赤焰丹的热流中和时，忽然顿悟灵植改良的关键在于...... "大师兄！
"守门弟子喘着粗气追来，"玄风长老要查灵肥账目！
" 库房地面还残留着月光莲腐蚀的孔洞，玄风长老却精准绕过所有痕迹。
山羊须老者捏着账册冷笑："冰泉水用量超支三成，灵谷产量反降？
" 陆尘凝视着对方鞋底粘的新鲜朱砂——那是焚香谷特产的鹤顶砂。
当他展开改良前后的灵植对比图时，玄风长老突然拂袖打翻青玉匣，两株正常月光莲瞬间被腐蚀液吞没。
"玩物丧志！
"长老的训斥震得梁柱落灰，"从今日起，所有灵田归器阁管辖！
" 夜色笼罩库房时，陆尘蹲在青砖裂缝前。
被腐蚀的月光莲残骸中，竟有半片未被消化的符纸，隐约可见焚香谷的火焰纹。
护心镜突然发烫，镜面映出窗外一闪而逝的传讯纸鹤——那翅膀折叠方式，分明是玄风长老豢养的千机鹤攥着符纸的手背暴起青筋，陆尘想起蒙纱女子眼尾的朱砂痣。
当变异菠菜种子在掌心再度裂开时，他对着赤色嫩芽低笑："钓鱼该下重饵。
"月光莲汁液滴在符纸上，火焰纹竟开始扭曲成玄天宗印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