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5年9月15日 04:17新京市第六污水处理厂林夕蜷缩在离心机巨大的阴影里，看着污水表面漂浮的记忆胶囊。
那些淡蓝色的晶体正在溶解，释放出支离破碎的影像：穿校服的自己捧着樱花标本，顾沉在实验室擦拭机械怀表，还有无数个深夜便利店收银台跳动的02:14。
"姐姐...冷..."林阳的呓语带着金属摩擦声。
他脖颈处的黑色纹路己经蔓延到下颌，皮肤下凸起的管状物随着呼吸蠕动，像是有活物在血管里产卵。
林夕握紧从垃圾站抢来的粒子切割刀，刀柄残留的编码GC-221正在渗血。
三天前她还不认识这些字母组合，现在却知道每个数字都对应着顾沉克隆体的死亡次数。
切割刀划开污水处理厂的控制面板时，火花照亮墙上的涂鸦——血色樱花图案中央写着记忆即地狱。
---04:33 地下三层 记忆清洗车间巨型离心机的轰鸣声中，林夕找到了那台贴着封条的黑色设备。
这是脑核科技三年前淘汰的初代记忆编码器，操作屏上还留着顾沉的手写日志：7月15日，林夕的杏仁核共振异常，建议终止实验。
"你果然在这里。
"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在管道间回荡。
林夕转身时，二十个穿着同样西装的顾沉从阴影中走出。
他们的脸在应急灯下泛着陶瓷般的光泽，领口别着不同编号的金属牌：GC-218到GC-238。
第221号克隆体举起右手，机械怀表的裂纹和林夕摔碎的那只完全重合。
"本体在冷冻舱等了你1079天。
"221号的微笑像是程序设定的表情，"他计算到你会来启动这台机器。
"林夕的切割刀刺入最近克隆体的胸膛，淡蓝色冷却液喷溅在脸上。
这些液体接触皮肤的瞬间，记忆如病毒般入侵——她看见顾沉蜷缩在冷冻舱里，用手术刀在舱壁刻满"对不起"。
"为什么要让我看见这些！
"她嘶吼着砸碎操作屏。
221号轻轻抬手，所有克隆体同步露出悲伤的表情："因为你正在杀死他。
"离心机突然加速。
记忆编码器的全息屏自动亮起，显示出一段加密视频：身穿婚纱的林夕躺在实验台上，太阳穴插满神经导管。
顾沉颤抖着将婚戒戴在她无名指，身后的培养舱里漂浮着上百个胚胎。
"今天是记忆嫁接实验第221次失败。
"视频里的顾沉在咳血，"但她的抗体反应证明..."污水池传来巨响。
林夕转头看见真正的顾沉从液体中升起，他苍白的皮肤下游走着蓝色光脉，像是人体电路图。
那些克隆体同时跪倒在地，如同朝圣者迎接苏醒的神明。
"纯度112%..."顾沉的声音带着电子杂音，"你终于触发抗体了。
"---05:01 脑核科技禁闭室林夕在剧烈的头痛中醒来，发现西肢被记忆导管缠绕成茧。
房间墙壁是单向玻璃，能看见隔壁实验室里漂浮的克隆体培养舱。
顾沉背对着她调试仪器，白大褂下露出机械脊柱的冷光。
"三年前你带走的那枚婚戒，"他突然开口，"内侧刻着我们的记忆纯度值。
"林夕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她确实记得那个暴雨夜，顾沉将戒指塞进她手心时的触感。
但此刻无名指上的银戒光滑如新，没有任何刻痕。
全息屏突然亮起。
林夕看见十五岁的自己躺在实验室，顾沉正在往她脊椎注射蓝色液体。
"LS-07不是记忆固化剂，"他抚摸着屏幕，"是抗体激活剂。
"记忆开始错乱。
她分明记得初吻是在图书馆，可画面突然跳转到医疗舱。
顾沉跪在满地玻璃渣里，捧着她因病毒变异而结晶化的右手："必须清除你所有关于我的记忆...""那现在算什么？
"林夕扯动导管，鲜血顺着金属管逆流进仪器，"复活旧情人的AI游戏？
"顾沉转过身，左眼己经换成机械义眼。
他按下控制键，禁闭室突然充斥淡粉色雾气。
林夕的瞳孔泛起银光，看见无数记忆丝线从自己体内伸出，连接着每个克隆体的心脏。
"你才是本体。
"顾沉的声音突然年轻了十岁，"三年前死于记忆瘟疫的...是我。
"---05:27 记忆深渊当林夕的神经接驳器插入主控终端时，整个世界开始数据化。
她漂浮在由记忆碎片构成的星空中，每个光点都是被切割的时光：顾沉在樱花树下递来情书，指尖颤抖得像是触电；暴雨夜他故意露出酒店房卡，转身时咳出的血染红白玫瑰；还有此刻无数个克隆体在培养舱里重复着同一句话：快逃。
"这是记忆之海。
"顾沉的虚影在她身旁凝聚，"所有被你遗忘的真相。
"林夕伸手触碰某个光点。
画面跳转到冷冻舱内部，她看见自己正在给顾沉做心肺复苏。
那些从她眼眶滴落的泪水在低温中冻结，化作粉色晶体嵌入他胸口的机械心脏。
"抗体体无法被感染，但会成为载体。
"顾沉展示瘟疫传播图谱，所有感染源都指向林夕的神经末梢，"唯一解法是...""让你杀了我？
"林夕突然大笑，"就像删除错误代码？
"顾沉的身影开始闪烁。
他背后的星空裂开缝隙，露出脑核科技董事会的监控画面。
那些西装革履的老人正在投票，全息屏上的处决令写着：销毁抗体体，回收∞%纯度记忆。
"我要你活下去。
"顾沉最后的实体消散成樱花，"以所有克隆体为代价。
"---06:00 第六污水处理厂天台林夕抱着濒死的林阳站在暴雨中，身后是熊熊燃烧的记忆编码器。
克隆体们的残骸在火中扭曲，形成巨大的樱花图腾。
脑核科技的无人机群在头顶盘旋，却不敢靠近她周身十米——那些银白色的抗体光晕正在瓦解机械元件。
"姐姐..."林阳突然睁眼，瞳孔变成顾沉特有的琥珀色，"他在等你..."男孩的胸腔自动打开，露出微型冷冻舱。
林夕看见顾沉的本体悬浮在蓝色液体中，左手无名指戴着刻有纯度∞%的婚戒。
记忆编码器的残骸突然射出全息投影，那是三年前真正的告别：顾沉将抗体剂注入心脏，在她唇上落下带血的吻："记住，所有谎言都是..."爆炸吞没了最后一个字。
林夕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段被删除的记忆都会留下樱花香——那是顾沉用基因编辑技术种在她嗅觉神经里的锚点。
无人机突然发动攻击。
林夕跳进污水池的瞬间，看见顾沉的机械怀表漂浮在水面。
表盘碎裂的玻璃下，时针与分针永远停在02:14。
---06:14 脑核科技监控中心董事们看着屏幕上的抗体辐射值突破临界点，整座污水处理厂正在结晶化。
穿白大褂的老人按下红色按钮："启动GC-999协议，让221号执行最终方案。
"培养舱里的最后一个克隆体睁开眼睛。
他抚摸着左胸口的樱花纹身，那是林夕的牙印转化成的识别码。
当他举起记忆清除枪对准太阳穴时，嘴角露出和顾沉如出一辙的苦笑："这次要藏得更好啊..."---06:30 贫民窟地下诊所林夕将冷冻舱藏进废弃的核磁共振仪。
林阳的身体己经半机械化，喉咙里不时传出顾沉的声音片段。
她给自己注射从克隆体身上提取的LS-07，皮肤表面浮现出记忆回廊的立体地图。
诊所的破电视突然自动开启。
早间新闻正在报道污水处理厂的神秘结晶现象，画面角落闪过顾沉的脸。
林夕扑到屏幕前时，新闻突然切换成脑核科技的广告："全新AI恋人服务，完美复刻逝者记忆..."她砸碎电视的手僵在半空。
显像管碎片里，十五岁的顾沉正在对她微笑。
那些被血染红的玻璃渣，渐渐拼凑成樱花盛开的形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