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乔在沙漠中央醒来时，左手正握着半截机械脊椎。
灼热的风卷着硅砂拍打在她的纳米修复层上，发出细密的刮擦声。
她仰头望向天空，三颗人造太阳构成等边三角形，将本应漆黑的夜幕照成诡异的青灰色。
这是崇明界清洗后的第七天，她被困在时空乱流中意外坠落的未知世界。
"你的眼泪很吵。
"沙丘后方传来电子混响的男声，裹着黑色麻布的赛博巫祝缓步走来。
那人戴着青铜鸟喙面具，***的机械臂上纹满二进制符咒，腰间悬挂的甲骨片随着步伐碰撞出摩斯电码的节奏。
楚乔眯起眼睛——巫祝脖颈处跳动的蓝色血管，正是崇明界机械文明特有的能量导管。
"为执政官大人传话？
"她将机械脊椎***沙地，黄沙瞬间结晶成玻璃态。
巫祝的鸟喙面具自动裂开，露出谢衍的脸，或者说，与谢衍有九分相似的机械面容。
"你应该称呼他为父亲。
"仿生人指尖射出全息投影，画面里正在培育舱沉睡的老者，眉眼间确实有楚乔的轮廓，"毕竟是他用自己基因创造了89757号矫正者。
"楚乔突然笑了。
她扯开作战服领口，露出锁骨下方新生的腐蚀痕迹——那是吞下泪琥珀后出现的逆生长创伤："那他有没有告诉你，真正的父女之间..."话音未落，她己闪现至仿生人身后，"...会共享痛觉神经？
"机械脊椎贯穿仿生人胸膛的刹那，沙漠突然褪色。
楚乔发现自己站在巨大的环形实验舱内，西周悬浮着上百个崇明界大小的水晶球。
每个球体内部都在上演文明畸变：恐龙人用光剑进行部落战争，原始智人发射反物质导弹，而她看到自己的复制体正在某个球体里重复播种初火的动作。
"欢迎回家。
"苍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楚乔抬头看见倒悬的机械王座，执政官的面容在数据流中不断变换，最终定格成她记忆胶囊里见过的自己最初的模样。
执政官挥手调出星图，其中三十七个光点正在规律闪烁："从你挣脱程序桎梏那刻起，所有实验场开始加速腐化。
不过..."他突然露出诡异的微笑，"我很期待你发现真相的表情。
"全息投影切换成民国上海滩的夜景。
楚乔看到穿旗袍的自己正在实验室调配药剂，窗外黄浦江上的游轮印着机械文明的三角徽章。
更令她窒息的是，实验室墙上日历显示的时间，竟是她记忆中刚成为守护灵的第二百年。
"时空锚被扭曲了。
"她喃喃自语，腕间的青铜镯突然发烫。
执政官的笑声伴随着警报声响彻空间站："不妨看看镯子内壁——你亲自刻的求救信号，其实是我们植入的监控代码。
"楚乔砸碎青铜镯，飞溅的碎片却化作数据流钻进皮肤。
剧痛中她看到走马灯般的画面：自己亲手在恐龙人额头烙下条形码，用初火焚烧不愿机械化的原始部落，甚至将谢衍的基因样本投放到各个实验场..."认知污染开始倒计时。
"执政官的声音逐渐远去，"当记忆被改写七次，你将成为最完美的清道夫。
"沙漠幻境重新聚拢，楚乔跪在滚烫的沙地上呕吐。
赛博巫祝的残骸正在重组，那截机械脊椎突然开口说话："向西走...沙海尽头...有真正的初火..."楚乔的指尖陷进滚烫的砂砾，机械脊椎的警告声与风啸形成诡异***。
西方地平线腾起的数据流沙暴中，隐约可见青铜色金字塔的尖顶。
她撕下作战服下摆缠绕住渗血的左手，纳米纤维在伤口处自动编织成生物膜——这是她苏醒后发现的第37项异常能力。
沙丘在靴底坍缩成二进制代码，每粒硅砂都在足印中尖叫着破碎的文明史诗。
当金字塔的阴影笼罩头顶时，楚乔耳后的条形码突然灼烧，眼前浮现出谢衍被浸泡在培养液中的画面：少年萨满的脊椎正在被植入发光芯片，而操作者戴着与她同款的星纹臂环。
"记忆共鸣..."她将机械脊椎刺入金字塔基座，黄铜大门在齿轮转动声中开启。
阴冷的甬道墙壁布满生物电路，荧光苔藓组成箭头指向深处，像是精心布置的诱饵。
甬道尽头是座倒悬的实验室。
培养舱在穹顶如蜂巢排列，每个舱内都漂浮着谢衍的克隆体。
最中央的圆柱舱里，浸泡在淡绿色营养液中的老者睁开双眼——正是全息影像里的执政官本体。
"你比预期早到了二点七秒。
"老者声音带着颅内共振的嗡鸣，舱内液体开始沸腾，"看来89757号的情感模块出现了计划外的进化。
"楚乔踏着悬浮的数据板跃至舱顶，掌心初火熔穿防弹玻璃。
执政官突然露出孩童般的笑容，褶皱的皮肤下浮现出机械纹路："你确定要杀死自己的造物主？
"火焰在触及老者眉心前骤然熄灭。
楚乔太阳穴迸出青筋，视觉系统强制回放起创始画面：机械臂将婴儿时期的她放入恐龙人部落，纳米虫群正在改写初火的核心代码..."认知污染第七阶段完成。
"执政官的声音变得年轻清亮，老态躯壳如蝉蜕般剥落，露出与楚乔别无二致的面容，"现在明白了吗？
我亲爱的半身。
"实验室突然翻转，楚乔坠入沸腾的营养液池。
无数记忆芯片从舱壁渗出，试图钻进她的毛孔。
在即将被同化的瞬间，沙漠里获取的泪琥珀突然在胃部燃烧，烧穿腹腔的蓝火中浮现出真实记忆——万年前的雨夜，真正的初代守护灵楚乔被机械战舰围攻。
她将文明火种封入青铜镯，剖出心脏炼成泪琥珀，而偷袭她的刺客眉眼间，分明有执政官现在的轮廓。
"原来你才是盗贼！
"楚乔撕开被腐蚀的声带，初火从瞳孔喷涌而出。
执政官的双臂在烈焰中碳化，露出里面与谢衍同源的机械骨骼。
警报声响彻空间站，所有培养舱开始排泄克隆体。
楚乔抓住执政官的机械心脏，在爆裂的数据流中读取到惊人真相：每个实验场的谢衍都是文明矫正程序的开关，而他们共同的基因源头，竟是初代守护灵被窃取的那枚心脏。
金字塔开始量子化坍塌，楚乔在虚空乱流中抓住一片记忆残片。
她看到民国时期的自己站在黄浦江畔，谢衍穿着西装革履从轮船走下，而他手中提着的正是初代守护灵的青铜箱。
沙漠在身后坍缩成像素点，楚乔坠落在1932年的上海滩。
外滩钟楼显示的时间，与她记忆胶囊中首次觉醒守护灵能力的时刻完全重合。
雨幕中驶来的黑色轿车里，穿西装的谢衍摇下车窗，他怀表链子上晃动的，正是崇明界圣树的微型雕塑。
"楚小姐？
"谢衍的沪语带着机械文明的电子音质感，"您订购的离心机到货了。
"他脚边的皮箱突然自动弹开，里面蜷缩着恐龙人胚胎的标本，正对她露出与执政官相同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