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砸在青石板上,溅起一朵朵浑浊的水花。林夏站在宗祠门廊下,
鼻尖萦绕着浓重的香烛味。第七根蜡烛突然爆出灯花,她看见阿嬷的遗照在烟雾中扭曲,
黑白照片里那道细长的疤痕像活过来的蛇,正顺着皱纹游向鬓角。"阿夏,莫要碰那个匣子。
"三叔公的拐杖重重杵地,暗红色血痂似的漆皮簌簌掉落。林夏缩回伸向神龛的手,
檀木匣子上的蛇形铜锁泛着冷光,锁眼处隐约可见暗褐色的污渍。这是她七年来第一次回村。
急诊科的工作像条绞索,直到前天凌晨接到阿嬷过世的消息,
白大褂上还沾着车祸患者的脑脊液。此刻祠堂里此起彼伏的呜咽声让她想起监护仪的警报,
那些披麻戴孝的亲戚,像极了围在抢救床边的家属。后半夜守灵时,
林夏在阿嬷房间发现个雕花木盒。掀开褪色的红绸布,三枚蛇牙项链压着泛黄的信封。
信纸上的字迹歪斜得厉害,像是用左手写的:"六十年期至,金环要索命。
"窗外的老槐树突然沙沙作响,月光把枝桠的影子投在墙上,分明是条昂首的巨蛇。
"你阿嬷年轻时,是十里八乡最好的捕蛇人。"三叔公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
枯槁的手指抚摸着盒中蛇纹玉佩,"那年饥荒,后山的蛇像溪水般往山下涌。
她提着竹篓进山,总能带回最毒的金环蛇。"林夏的指尖擦过玉佩凹陷的眼眶,
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解剖课上蛇类的竖瞳。月光忽然暗了,祠堂外的灯笼无风自动,
纸罩上"奠"字被扯成扭曲的虫豸。供桌上的长明灯倏地熄灭,
黑暗中响起鳞片摩擦青砖的细响。"你祖父死在蛇年惊蛰。
"三叔公的声音混着某种黏稠的嘶鸣,"他上山采药,回来时浑身发紫,手背留着两个小孔。
"老人忽然抓住林夏手腕,
指甲陷进她刚结痂的抓痕——那是三天前抢救吸毒致幻患者时留下的。
供桌下传来瓷器碎裂声。林夏举着手机照明,看见阿嬷的骨灰坛裂开细纹,
坛口缓缓溢出灰白色粉末,在砖地上蜿蜒成蛇蜕般的纹路。
三叔公的瞳孔在冷光中缩成竖线:"当年那窝蛇崽,
本该在惊蛰前烧死的......"后山的竹林在雨中沙沙作响,
林夏跟着那道灰迹来到宗祠后的老井。井沿青苔间嵌着半枚玉佩,与她手中这枚严丝合缝。
当双蛇合璧的瞬间,井底传来铁链拖动的声响,像是有什么被囚禁多年的东西正在苏醒。
林夏的锁骨突然刺痛,那处从记事起就有的蛇形胎记变得滚烫。井水开始翻涌,
映出无数纠缠的蛇影,最深处有双金色的竖瞳缓缓睁开。
她终于明白阿嬷临终前为何用指甲在床头刻满蛇纹,
那些歪斜的线条此刻正在她视网膜上燃烧,拼凑出六十年前被山火吞没的真相。
井水漫过腰际时,林夏摸到石壁上的凹痕。手机冷光照亮斑驳的凿刻,
上百个正字在青苔覆盖下泛着磷火般的幽绿。最底端歪歪扭扭写着"陈素云"三个字,
每个笔画都带着抓挠的痕迹,像是有人用指甲蘸着血反复描摹。铁链声突然在头顶炸响。
林夏抬头看见三叔公布满老年斑的脸倒悬在井口,他手里握着本该供在神龛上的蛇纹铜锁,
锁芯渗出沥青般的黑色黏液。"你和你阿嬷一样倔。"老人的叹息裹着井壁回音,
变成某种滑腻的嘶声,
"当年她若肯交出蛇王巢穴的地图......"水面毫无预兆地下沉。
林夏的脊背撞上潮湿的石阶,腐朽的木门在身后轰然关闭。密室四壁钉满蛇蜕拼成的挂画,
正中铜盆盛着灰白骨殖,盆底刻着"林永昌一九六五"——正是她从未谋面的祖父名讳。
泛黄的账本压在铜盆下,钢笔字迹晕染如蛇类爬行的轨迹。
1963年3月记载着:"香港黄先生收金环蛇胆二十枚,幼蛇三十条,换磺胺粉五箱"。
林夏的指尖颤抖着翻到最后一页,祖父临终前潦草的字迹刺进眼帘:"素云在蛇窟产下死胎,
那东西缠在她脖子上......"通风口突然灌进腥风。林夏颈后的胎记灼痛难当,
铜盆里的骨灰无风自动,在空中聚成模糊的人形。她看见年轻时的阿嬷跪在暴雨中的山神庙,
怀里抱着青紫的婴孩。数十条金环蛇从神像底座游出,顺着她的小腿盘旋而上。
当蛇群缠至脖颈时,阿嬷突然抽出柴刀斩断发辫,乌发落地竟化作扭动的蛇群。
"林家要的是蛇胆,我要的是救命药。"幻象中的阿嬷将断发撒向山崖,
暴雨冲刷着她后背新烙的蛇形焦痕,"但蛇王的孩子不能白死。"山涧突然传来婴儿啼哭,
林夏惊恐地发现那声音来自自己锁骨处的胎记。账本内页簌簌脱落,
在满地骨灰上拼出六十年前的真相。1965年惊蛰夜,走私船在宁德湾倾覆前,
祖父在账本末尾补写的绝笔突然浮出血色:"素云把蛇王幼崽混进药箱,
那些畜生开始吃人了......"密室的油灯骤然爆亮。
林夏在晃动的光影里看见铜盆映出双重影像——自己的倒影与阿嬷重叠,
两人颈后蛇形烙印同时泛出金光。墙角传来鳞片摩擦声,三条金环蛇从蛇蜕挂画中游出,
蛇首昂起组成诡异的三角图案。"急诊科昨晚收治的蛇咬伤患者,带着同样的蛇牙项链。
"林夏喃喃自语,
终于明白三天前那个满身刺青的男人为何在弥留之际死死掐住她胎记的位置。
男人溃烂的右手虎口处,分明纹着账本末页的船锚标记。当她抓起沾着骨灰的账本,
密室穹顶突然落下血雨。数百条小蛇从石缝钻出,在血水中组成箭头指向东北方。
林夏跟着蛇群来到坍塌的灶房,在断墙下挖出裹着油布的猎枪。枪管刻着缅甸文编号,
枪托处用香灰画着与阿嬷遗书相同的符咒。老槐树在黎明时分轰然倒塌。
林夏踩着虬结的树根,看见树心空洞里塞满孩童的虎头鞋。最上方那双崭新的红缎鞋里,
放着张1997年的剪报:"台风暴潮致走私船触礁,
七具遗体颈后均有蛇形刺青......"山雾漫进祠堂时,
林夏在供桌下摸到阿嬷的檀木匣子。原本空荡的底层突然出现玻璃药瓶,
标签上印着"盘尼西林-1943"。当她转动瓶身,
月光透过蓝色玻璃在墙面投下地图光影,蜿蜒的曲线正是后山早已被封禁的蛇王谷。
晨雾中传来引擎轰鸣。林夏攥着冰凉的蛇牙项链,看两辆黑色越野车碾过祠堂前的艾草从。
穿唐装的男人手捧罗盘下车,他脖颈处晃动的玉佩与林夏手中的配饰完美契合,
只是他那枚蛇眼处镶着暗红色的缅甸鸽血石。唐装男人手中的罗盘发出蜂鸣,
青铜指针疯狂旋转,最终对准林夏的胎记。越野车后座传来铁笼撞击声,
三条缅甸岩蟒正在撕咬麻袋,暗红色的血水渗进青石板缝隙,
竟诡异地汇聚成六十年前账本上的船锚标记。"林小姐,你锁骨上的鳞片快遮不住了。
"男人用戒指划开檀木匣子,取出的玻璃药瓶里悬浮着蛇类胚胎,
"1943年你阿嬷用二十枚蛇王卵换盘尼西林时,可没说过会藏着双生蛊。
"林夏倒退半步,后腰抵住供桌。胎记处传来鳞片翻动的酥麻感,
她看见自己落在烛台上的影子突然分裂——一条人形,一条蛇影。供桌上的香灰无风自旋,
在遗照表面拼出"惊蛰子时"四个血字。三条岩蟒突然撞破铁笼。男人吹响骨笛的瞬间,
林夏颈后的烙印爆发灼痛,
急诊室记忆如毒液注入神经:三天前那个垂死的蛇毒患者瞳孔扩散前,
曾用注射器在她掌心画下同样的血字。蟒蛇鳞片刮擦地砖的声响骤停。
林夏发现自己的视野正在分裂,左眼看见岩蟒吐信的凶相,
右眼却透过蛇瞳瞧见男人后颈蠕动的暗疮——每个溃烂的孔洞里都探出金环蛇的三角头颅。
猎枪在掌心发出共鸣。林夏本能地扣动扳机,硝烟中飞出的不是铅弹,
而是数十条燃烧的蛇蜕。岩蟒在火焰中扭曲成焦黑的麻花,男人手中的罗盘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