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纱帘时，先落在云轻暖枕边的布艺小兔子耳朵上 —— 那只兔子的粉色补丁被阳光晒得暖融融的，她迷迷糊糊伸手攥住，指尖蹭过粗糙的针脚，才惊觉耳边没有孤儿院清晨的搪瓷盆碰撞声，只有风卷着湖水的湿意，混着窗外不知名鸟儿的鸣唱，轻轻裹住房间。
“唔……” 她翻了个身，后脑勺撞到柔软的枕头，陌生的天花板上嵌着星芒造型的小灯，这才彻底清醒，“哦对，星穹大学。”
坐起身时，头发翘了一撮在头顶，她对着镜子扒拉半天没理顺，索性任由那撮毛竖着。
穿好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指尖无意识摩挲 T 恤领口的旧折痕 —— 这是李院长去年给她改的，现在还很合身。
镜中的女孩眼尾有点垂，带着天然的软意，唯有提到 “书” 时会亮的眼睛，此刻还蒙着层刚睡醒的水汽。
“今天目标：不迷路超过两次。”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小声打气，攥了攥帆布书包带，把小兔子塞进侧兜，才出门找餐厅。
按照学生手册的指引，她来到琉璃苑的专属餐厅。
与其说是餐厅，不如说是一个精致的玻璃花房，阳光透过玻璃穹顶洒下，各色植物环绕其间，长桌上摆放着精美的银质餐具。
几个学生己经坐在那里用餐，云轻暖的出现让他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
“新来的特招生？”
说话的女生穿着深灰色西装，袖口绣着星穹校徽的银色暗纹，短发利落地扫过耳尖，语气首却不冲，“苏曼，负责学生会纪律部。”
“你好，我是云轻暖。”
她微微鞠躬，不太适应这种正式的自我介绍。
“秦羽薇，你叫我薇薇就好。”
另个女生笑眯眯的，手腕上的玉镯转了圈，折射出温润的光，“别听他们说什么‘世家’，就是家里人喜欢折腾点生意。”
她没提镯子的牌子，只把面前的草莓推给云轻暖一颗，“尝尝，今早刚从校园温室摘的。”
角落里的女生没抬头，指尖在淡蓝色的虚拟键盘上翻飞，残影像细碎的星光。
“赵琳，计算机系。”
她说话时眼睛还盯着屏幕，只有键盘投影暗下去的瞬间，才抬眼扫了云轻暖一下，“你的宿舍 WiFi 我帮你调过了，密码是你 ID 后六位。”
云轻暖愣了愣，才想起昨天搬宿舍时，赵琳正好路过，看到她对着路由器发呆。
“谢谢……” 她局促地坐在桌尾，服务生很快端来早餐 —— 太阳蛋的蛋黄是半流心的，吐司边缘烤得微脆，牛奶冒着热气，杯壁凝着小水珠。
这是她第一次不用啃干硬的馒头，手指捏着吐司边，小口小口啃得格外认真。
“听说你是历史系的？”
苏曼切着培根，金属刀叉碰撞瓷盘的声音很轻，“星穹历史系每年只收五个，要么是能背完《资治通鉴》的怪物，要么是能破译甲骨文的天才。”
云轻暖小口喝着牛奶，唇边留下一圈白色的奶渍：“我只是喜欢看书。”
“喜欢到能被星穹特招？”
秦羽薇挑眉，饶有兴趣地打量她，“你一定有过人之处。”
正当云轻暖不知如何回答时，餐厅门口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那里，仿佛一道阴影切断了满室晨光。
顾夜寒。
他今天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剪裁完美贴合他宽肩窄腰的身形。
不同于陆星辰那种如春风般温润的英俊，他的好看带着攻击性——眉骨很高，眼窝深邃，那双黑眸像是结了冰的寒潭，看人时带着审视和估量。
薄唇紧抿，下颌线条利落得像是刀锋，整个人散发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云轻暖感觉餐厅的温度骤降了几度。
“顾董事。”
苏曼他们立刻起身，语气里带着敬畏 —— 星穹校董里，顾夜寒是最年轻的，也是最 “不好惹” 的，据说他去年把作弊的学生首接开除，连家族求情都没用。
顾夜寒微微颔首，目光却越过他们，精准落在啃吐司的云轻暖身上。
那姑娘还没反应过来，唇边沾着点面包屑，像只偷吃的小松鼠。
“云轻暖同学。”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点金属质感，在安静的餐厅里格外清晰，“吃完早餐后，到我办公室一趟。
行政顶层，01室。”
她茫然抬头，唇边还沾着一点面包屑：“找我？”
那双清澈的眼睛望过来时，顾夜寒感觉胸口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他不动声色地压下这陌生的情绪，维持着表面的冷漠：“关于你的课程安排，有些细节需要讨论。”
“好的，顾...先生。”
她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只好选择最稳妥的尊称。
顾夜寒没有纠正，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他走路的姿态也极具压迫感，每一步都坚定而沉稳，像是习惯于掌控一切的王者。
他刚一离开，餐厅里的气氛立刻松弛下来。
“我的天，顾夜寒亲自来找你？”
秦羽薇压低声音，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他可是星穹最年轻的校董，顾氏财团的掌门人！
平时我们连见他一面的机会都少之又少。”
苏曼若有所思：“看来你这个特招生，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特别。”
云轻暖却愁眉苦脸地看着盘中剩下的吐司：“行政顶层在哪里啊？
我会不会迷路？”
众人绝倒。
早餐后，云轻暖按照指示前往行政大楼。
这栋建筑是校园里最高的地标，通体玻璃幕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行政楼顶层的走廊铺着深灰色地毯，踩上去没一点声音。
壁灯是星芒造型，暖黄色的光映在墙上，像撒了把碎星。
01 室的***门是深色实木，刻着精致的穹顶花纹，云轻暖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进。”
顾夜寒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依然冰冷。
办公室大得惊人，整面落地窗外是校园全景，甚至能远眺城市的天际线。
内部装修是冷色调，除了必要的办公家具，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处处透露着主人严谨克制的性格。
顾夜寒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正在审阅一份文件。
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却也让他的表情隐没在阴影中，更加难以捉摸。
“坐。”
他头也不抬地说。
云轻暖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笔记本摊在腿上，指尖无意识攥着纸角 —— 她的笔记本封面是布艺的，上面绣着只小兔子，是李院长缝的。
几分钟后，顾夜寒终于放下文件，抬眼看她。
他的目光极具穿透力，仿佛能看进人灵魂深处。
“你的课程表。”
他推过来一张电子屏，“星穹实行小班导师制，我是你本学期的学术导师。”
云轻暖惊讶地睁大眼睛：“您不是校董吗？
还带学生？”
“偶尔。”
他简略地回答，没有解释为什么破例。
事实上，连顾夜寒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在看到那份特招生名单时，会特别注意到这个女孩的资料，甚至主动提出担任她的导师。
也许只是因为，在满是野心家的星穹，这样一个纯净的存在太过罕见，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今天下午的《古代文明比较研究》，由我授课。”
他继续说，“我希望你做好准备。”
她点点头，随即想起什么，从帆布包里掏出一个笔，在笔记本上认真地记下他刚才的话。
顾夜寒看着她低头书写的侧脸，睫毛长而密，在脸颊上投下小小的阴影。
那认真的神态，像是在完成什么神圣的使命。
“还有问题吗？”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一分。
云轻暖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问：“顾先生，图书馆什么时候开放？
我想借几本书。”
顾夜寒挑眉。
第一次有学生在他的办公室，不问学业规划，不问未来发展，只关心图书馆开放时间。
“全天开放。”
他回答，“你的ID卡有全部权限。”
她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像是瞬间被点亮的星空：“太好了！
谢谢顾先生！”
那笑容太过纯粹，让习惯了虚伪客套的顾夜寒有一瞬间的失神。
他轻咳一声，恢复一贯的冷漠：“你可以走了。”
云轻暖如蒙大赦，迅速收起笔记本，再次鞠躬后快步离开，像是生怕他改变主意。
门轻轻合上，办公室里重新恢复寂静。
顾夜寒起身走到窗前，目光追随着那个娇小的身影蹦蹦跳跳地穿过行政楼前的广场，方向明确——图书馆。
他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云轻暖...有意思。
下午两点，《古代文明比较研究》教室。
这是一间阶梯教室，只坐了不到二十个学生，个个气度不凡。
云轻暖选择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刚拿出笔记本，就闻到一阵熟悉的雪松味。
陆星辰走了进来，微笑着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下：“轻暖，真巧。”
“陆学长！”
她惊喜地叫道，“你也选修这门课？”
“顾先生的课，没人想错过。”
他温和地解释，目光扫过她的笔记本，看到那个兔子涂鸦，忍不住笑了，“你还喜欢画这个？”
云轻暖有点不好意思，把笔记本往自己这边拉了拉：“李院长教我的，说画画能记东西更牢。”
他们的交谈被教室门口的动静打断。
顾夜寒走进来，换了身深蓝色西装，袖口别着枚银色星芒袖扣，手里拿着个全息投影仪。
“打开个人终端，连接课程投影。”
他没多余的寒暄，首接把投影仪放在讲台上，“今天讲美索不达米亚与古华夏的司法系统。”
课程内容深入而精彩，顾夜寒的讲解逻辑严密，引经据典。
云轻暖听得入神，笔尖在纸上飞快移动，连陆星辰递过来的薄荷糖都没注意。
。
“云轻暖。”
顾夜寒突然点名，“你认为《汉谟拉比法典》与《礼记》中体现的正义观念，根本区别在哪里？”
全班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陆星辰投来鼓励的眼神。
她站起身，略微思考后回答：“《汉谟拉比法典》强调‘以眼还眼’的报应正义，而《礼记》更注重‘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互惠正义。
前者是外在的规范，后者是内在的修养。”
顾夜寒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但很快掩去：“很标准的答案。
不过，你忽略了一点...”他正要深入讲解，教室门被猛地推开。
一个男生冲了进来，头发乱得像鸡窝，T 恤上沾了点银色的焊锡痕迹，牛仔裤膝盖处破了个洞，手里还攥着个改装的便携硬盘，上面贴满了卡通贴纸。
他嘴里还嚼着口香糖，看到教室里的人，也没慌，反而眯起眼睛扫了一圈。
“江澈。”
顾夜寒皱眉，“你迟到二十分钟。”
“哎呀，顾老师别这么严肃。”
江澈摆摆手，走到云轻暖面前的空位坐下，完全无视讲台上的顾夜寒，“昨晚调试‘甲骨文识别算法’，忘了设闹钟。”
他凑到云轻暖耳边，声音不大不小，全班都能听见，“你就是那个特招生？
我是江澈，计算机系的。
听说你能看懂金文？”
云轻暖被他突然凑近的距离吓了一跳，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电路板味，还有点薄荷口香糖的甜香。
“我…… 只看过几本金文拓片。”
“那也够了！”
江澈眼睛一亮，从口袋里掏出个迷你投影仪，往桌上一放，淡绿色的投影亮起，是一堆扭曲的符号，“我做了个历史模拟项目，需要还原西周的祭祀场景，这些金文总译不准，你帮我看看呗？”
“江澈。”
顾夜寒的声音冷得像冰，“要么安静听课，要么出去。”
江澈无所谓地耸耸肩，却真的压低了声音，对云轻暖说：“下课后等我。”
云轻暖没敢回答，只能低头盯着笔记本。
整节课，她都觉得后背有点发紧 —— 讲台上顾夜寒的目光时不时扫过来，旁边陆星辰偶尔会帮她把投影画面调亮，前面江澈总在偷偷用虚拟键盘写代码，指尖划过空气的声音很轻。
下课铃响时，云轻暖松了口气，刚要收拾笔记本，就被江澈拦住了。
“哎，说好的帮我看金文呢？”
他把便携硬盘往她手里塞，“这里面是全部资料，你看完给我发消息。”
“江澈，轻暖要回宿舍。”
陆星辰走过来，轻轻把云轻暖拉到自己身边，接过她手里的笔记本，“她下午还有实践课的预习作业。”
“预习什么？
我帮她弄啊！”
江澈不服气，“我的算法比课本快十倍。”
“不用了，谢谢。”
云轻暖小声说，把硬盘还给江澈，“我想自己看，记的更牢。”
江澈还想说什么，顾夜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江澈，跟我来办公室。”
江澈的脸瞬间垮了，冲云轻暖做了个 “明天找你” 的口型，才不情不愿地跟着顾夜寒走了。
陆星辰帮云轻暖把笔记本放进书包，注意到她的帆布包带有点松，顺手帮她系了个结实的结：“我送你回琉璃苑，顺便带你认认实践课的遗址区。”
“谢谢陆学长。”
云轻暖点点头，跟着他走出教学楼。
夕阳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陆星辰走在外侧，偶尔会提醒她 “小心台阶”，云轻暖手里攥着书包带，看着地面的影子，小声问：“陆学长，江澈他…… 总是这样吗？”
“他是计算机系的天才，去年拿了国际编程大赛的金奖。”
陆星辰笑了笑，“就是有点跳脱，没坏心眼。”
远处行政楼的顶层，顾夜寒站在窗前，看着那两道并肩的影子。
他指尖敲着窗沿，银戒在夕阳下闪着光。
江澈的好奇心、陆星辰的温和，还有苏曼他们的关注…… 这只误入精英圈的小兔子，己经成了众人的焦点。
他忽然想起云轻暖笔记本上的兔子涂鸦，指尖停顿了下 —— 要是这池净水被搅得太乱，说不定就看不到她真正的样子了。
或许，是该 “清理” 以些不必要的干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