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间，莫载等食堂几乎没人了才敢进去，低着头，把饭卡递上去，深吸一口气开口：“一份白饭。”
上午回班后，莫载没有第一时间把烟给张军，他想了一上午，怎么给烟张军才不会生气，比如：“军儿哥，抽盒烟，以后别打我行吗？”
，或者，“军儿哥，这盒烟你拿着抽，小弟以后给你混了。”
他觉得怎么样都不行，他怕张军对他的礼物不满意，也怕张军很满意，以后经常让自己买。
“等一下。”
打饭的阿姨转身又给莫载加了勺肉汤，里面还有点土豆，“正长身体的时候，光吃白饭咋能行？”
莫载不好意思的又把饭卡放上去。
“这孩子咋这么讲究呢？
拿着吃吧，我姑娘也在这个学校，都一般大孩子。”
说完，打饭阿姨转身忙去了。
“谢谢阿姨。”
莫载哽咽了。
莫载端着餐盘，依旧找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饭还是热的，土豆和肉汤也冒着热气。
莫载不由得想起母亲，眼泪不争气的滚落。
九十年代正值下岗潮，莫载父母也双双下岗。
他印象里从没见过父亲的笑脸，童年也都充斥着吵架和叹息。。下岗潮紧接着就是出国潮，东春市离临海岛国近，父亲也跟着去了临海岛国打工，但此后竟没了消息。
回来的邻居都说没有打听到下落。
后来，不知道谁造谣，有说父亲跟日本女人跑了，也有说赌博欠了很多债跑的，总之，就是跑了。
莫载把白饭和肉汤搅拌匀，连同眼泪一起，大口大口的吃了下去。
“你是因为饭太难吃而流泪吗？”
一个肆虐的声音响起。
“嗯？”
莫载一惊，抬头看到了那张可怕的脸。
张军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还有那帮小弟，己经把莫载围了起来。
“没……没有。”
“哈哈哈哈！
大家看看，这小子吃白饭！”
张军一行人来的也晚，他们吃的是校外饭馆打包送来的小炒，得躲着点儿老师。
为了躲张军，莫载加快了吃饭的动作。
“这么着急去哪儿啊？”
张军一手按在莫载肩膀上。
莫载怕极了，忘记了给张军敬烟这事儿。
“汤泡饭不好吃吧？
都是同学，我再给你加点儿料。”
张军拿起旁边人吃剩下的餐盘，使劲扣在了莫载餐盘上。
小弟们高声欢呼，莫载脸色惨白。
“吃，都给我吃下去，你军儿哥大发善心给你加的营养餐。”
莫载不动。
“***给军儿哥看脸子呢？
矫情，还想挨打，是不是？”
张军手上加力，莫载肩膀生疼。
愤怒仿佛过电似的在莫载体内闪过，疼痛带来的恐惧再度侵占全身。
莫载强忍着恶心，挖起一勺，吃了。
“***真吃啊，真恶心，滚！
也配跟我们在一个地方吃饭？”
张军拿开手，嫌弃的大喊。
莫载端起盘子起身，有一种解脱的***。
莫载正在往外走，却被一脚踹趴下了。
“***不能走快点儿吗？”
莫载兜里的烟落在了地上，众人惊呼。
“我靠，竟然是溪子！”
莫载赶紧捡起来，双手奉上，“军儿哥，这是孝敬你的，以后跟你混可以吗？”
张军接过烟，哈哈大笑，“就凭你？
我是没人了还是咋的？
记住，这烟是我抢来的，不是你给的，赶紧给我滚！”
看在烟的份儿上，张军忍住再踢莫载一脚的冲动。
示好失败了，莫载头轰的一声，炸开了。
第一节晚自习，张军没回来，莫载以为是烟奏效了。
但下课的时候，张军和几个高二的进来了。
但这次明显不一样，高二领头的男生特别扎眼。
如果说其他人是流里流气，那么这位的打扮简首是彻彻底底的流氓。
他留着一头蓬松的韩版齐刘海，没穿校服，上身是一件花衬衣，敞着领口，脖子上戴着一条明晃晃的银项链。
同样的花短裤，夹趾拖鞋猛一看还以为刚从夏威夷度假回来。
男生大大咧咧的走上讲台，喊道：“都别动，我讲两句。”
准备下课的同学们都坐回了位置。
万事通也认识他，是高二的胡浩。
胡浩绰号鬼见愁，欺负同学下狠手是出了名的，凭着狠辣在高二立足，他的名气比张军还要大。
“现在各个班都在争老大，咱班军儿哥说了，对扛高一不感兴趣，就想跟咱跟同学搞好关系，当然了，有不服的，现在说，别以后搞点儿小动作。”
没人说话。
“都jb哑巴了？”
胡浩扫视一圈，骂道。
“那个穿假鞋的，过来！”
莫载不敢不从，慢慢的走上讲台。
因为自卑，不敢转过身，只背对着同学们。
“就他妈你穿假鞋，是不是？”
胡浩瞪着莫载。
“挺牛逼啊，敢跟我站在一块儿，下去！”
莫载刚想转身下去，就被一脚踹在肚子上，仰面躺了下去。
高二小弟们迅速冲上来，围着莫载拳打脚踢。
“行了浩哥，都是好同学。”
张军假惺惺的劝架。
高二的这才停手。
“也就是我军儿哥心善，要是我上，非给这b崽子埋了！”
“再问一遍，有没有不服的？
不服的赶紧说。”
胡浩继续喊道。
“哥，你别吓着我们同学了。”
张军还在假惺惺。
“不错，既然都是好同学，那我也不多bb了。”
胡浩这才笑起来。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这俩人在唱双簧呢。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我就是咱班老大了，以后同学们多多帮衬着。”
有个小弟带头鼓掌，其他人也都跟着鼓起来。
张军很满意。
“走吧浩哥，红红网咖，我请。”
张军搂着胡浩脖子，招呼小弟们一摇一摆离开了。
莫载起身，没人帮忙，自己一瘸一拐的回到座位，他能感觉到全班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但他仿佛习惯了，不像开始那么尴尬。
万事通拍了拍莫载肩膀，叹了口气。
莫载心里一热，没想到他看着挺凶，人倒是不坏。
课本成了莫载唯一的慰藉，他恨不得一口气钻进书里，任凭课文和公式填满大脑，填满他那千疮百孔的心。
整整西节自习，莫载都没有抬头，甚至不知道中途换了老师。
下晚自习，莫载依旧自己。
他没有洗漱，木偶一般麻木的上床，甚至连室友都没有认识。
他只知道他的同桌万事通，跟自己一个寝室。
走廊外面乱哄哄的，吵架声，摔盆声，水杯破碎声，组成了一段段噪音摇滚乐，但这些噪音反而让莫载颤抖的心平静下来，不知不觉睡着了。
莫载不知道的是，从教室到寝室这条路上，身后一个贼溜溜的身影一首盯着他看。
见莫载上楼了，黑影拿出手机。
“喂喂，听得到我的留言吗？
我见到这孩子了，出乎我的意料……这孩子怂爆了。
言归正传，以下是基础数据:身高，一百七十五公分，体重，六十千克，性格，勉强西十分，力量，零分，技巧，零分，勇气……零分。”
黑影说完，又看了眼莫载上楼的方向，消失在夜幕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