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边儿……别烦……我……”余仕曲指抓挠着。
“余……组长……?”闫海超伸出指尖,在余仕的肩头拼命的戳着,他抬眼,刚好与马队长的眼神对上,尴尬地咧了咧嘴。
今儿是周一,按照山桥中学体育组的惯例,早上四点五十便齐聚组内召开早班会。
不过组里们的同事都在纷纷议论,说马队长因去市里参加会议,今日的早会估计泡了汤。
但是群里没有接到取消会议的通知,所以每个人都是怀揣着十二分的不情愿,勉强来到组里。
余仕心大,趁着马队长没来,让自己的组员闫海超替他留意点儿,有个风吹草动就赶快叫醒他。
马队长手拿那串带有绒毛的钥匙链,轻轻地在余仕的脸上拂动。
其实,余仕趴在后头睡觉,早就看得真真儿的,他也体谅着体育老师工作的不易,可谁知道,余仕的鼾声是越来越大。
“咣叽——”一个拳头落在余仕趴着的桌子上,余仕猛地从桌子上坐起来,“海超,快跑啊——犀牛来了!!!”梦中的余仕正和闫海超踏上了一场激动人心的肯尼亚野生动物之旅。
单奕达在一旁嗤笑,“傻B……”引得同事们哄堂大笑,闫海超不好意思地挠着头,朝马队长歉意地笑了笑,“余组长我俩这不从沙漠回来了……”余仕晃动着发沉的脑袋,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总算回来了,差点就成了犀牛脚下的方片吐司!”“用不用加点果酱,在给你来杯牛奶啊?”马队长随声附和。
“果酱嘛不需要,来个火腿培根什么的……”那串钥匙链朝着余仕的怀里掷去,砸的余仕一边咧嘴,一边揉着胸脯。
会议结束后,余仕步履稳健地走向马队长,咧着嘴巴,伸手为马队长揉捏起肩膀来,“瞧咱这手法怎么样?”“嗯,还算可以。”
“老马,我想请假了。”
“请假?没事的你请什么假?难不成要请婚假?”余仕将椅子翻转过来,坐下时趴在椅背上,懒懒得说:“哎……难呀。”
马队长笑呵呵摇着头,余仕三十好几的人了,连个对象也没有,小伙儿长得倒是一表人才的,也听余宏亮也就是余仕的爸爸说,托人张罗,他就敷衍了事的看一眼,就没有下文了。
正在这时,马队长的手机突然响起,余仕扫了一眼,是季守信季校长来的电话,看马队长交谈的样子像是吃了一惊,而后喜不自胜地笑了出来,听到什么好消息把他高兴成这样?“老马,咋啦?季校长跟你说啥了?”见马队长挂断电话,余仕开口问。
“呵呵,我看你这假也别请了。”
“为啥?我真想好好的休息几天,连这点心愿都不肯满足?”“哼,那如果我说季然他回来了,你还休吗?”马队长瞟了一眼,把头低垂地余仕。
余仕如梦初醒般的,“嗖”地从椅子上起来,扳正又坐了下来,“不是,你说真的?季然回来了?他人在哪?”余仕激动得剧烈摇晃着马队长那吃疼的肩膀。
“撒手,臭小子,我这把老骨头都让你晃散架子啦!”“哦,对不起。”
“刚才季校长来了电话,说到M市开完会,顺道去机场把季然接回来。”
“真的?老马带上我,咱俩一起去接季然。”
“哈哈,瞧把你高兴得。
哎呀,这都有多少年没见到季然了,那时还是在他的婚礼上。”
余仕的眼眶有了些许湿润,他下意识的眨了眨,说:“17年,整整17年了。”
余仕和季然这两个连词兄弟,在柳县这个小县城土生土长。
他们的父亲都是山桥中学的教师,两人自幼便形影不离,同吃同住,甚至睡觉都挤在一个被窝。
在余仕高一那年,季然凭借优异的成绩,取得了Y国大学保送的机会。
自那年起,季然并未再踏上回国的路途,余仕听说季然在那边找到了一份非常出色的工作,还和一位外籍华人结了婚。
余仕站在机场的通道出口处,耐心等待着。
他知道,马队长没有特意的跟过来,是想给他和季然制造独处的机会,十七年的光阴流转,他们早已不再是当年的青涩少年,而蜕变为稳重且成熟的成年人。
季然穿着一件长款驼色双面呢大衣,手拉拖杆箱,正一步步地往出口的方向走着。
“季然——”一个突如其来地声音从季然的耳畔响起,他猛地抬眼,只见余仕站在不远处,与他遥遥相对挥着手。
季然便加快步伐,余仕也两步并成一步的迎了上去,当两个人靠近彼此,他们紧紧地拥在了一起,双臂环着对方,收得紧紧的。
“余仕……”季然依稀记得余仕身上的味道,不过现在闻起来又增添了淡淡的烟草味。
“季然,真的是你吗?”余仕带着些许的哭腔。
季然在余仕的怀中蹭了蹭,说:“是我,余仕。”
他又将自己的手臂加紧了一些,“我,回来了。”
“还走吗?”“不走了。”
他们脱离彼此间的怀抱,余仕擦着泪,顺便拉箱子,“走,马队长在车上等着呢。”
“嗯,走。”
“什么?你要在山桥中学工作,当校医?”余仕吃惊得连车都要开不稳了,一切太突然了。
十七年未曾谋面的季然,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两个人今后还能在一起共事,他严重怀疑是不是自己在做梦,便狠狠掐了一把自己脸颊。
“啊——”“哼,季然,你看这小子多没个正行?”马队长白了他一眼。
“嗯,可不是,怎么?我给你的感觉就这么不真实?”季然说着也瞪了余仕一眼。
“不是不是,我就是太激动了。
季然,等下班咱俩吃点啥去?”“吃点啥去,你让季然先回家,以后来日方长嘛。”
马队长忍不住的就照着余仕的头敲了一下。
余仕吃疼的撒开方向盘,咧嘴揉着头。
季然见状噗嗤笑了出来,“马叔叔,您瞧余仕还是这急脾气。”
那辆黑色轿车在马路上平滑地向山桥中学的方向驶去,车内洋溢着阵阵悦耳的笑声。
余宏亮比余仕下班晚些,等他到了家,余仕也已经把饭做好。
今晚余仕做的是肉丝面,他们爷俩在餐桌上正吃着,余宏亮就像往常一样和儿子聊了起来,说:“季然这小子,是越来越成事了,成熟稳重,言谈举止大方得体。”
余仕很认同地点了点头,他吃完面,迅速的站起身来。
只听余宏亮来了句:“你等会儿,坐那,我有话要说。”
“哦,说吧。”
“过两天咱学校要转过来一个大学生,回头你带带她。
她小姨我们还是校友,在前几天同学聚会的时候啊,和我还提到过你,说她外甥女认识你。”
“不是,你等会儿,她外甥女认识我?我今年都三十三了,年龄差距也忒大了吧,老余你拿我开涮啊?”“不,你怎么和我说话呢,回头叫你季叔叔来安排,机会难得知道不?”余仕无奈地摇摇头,“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不吃我就收拾碗筷,您呢,该干嘛就干嘛去吧。”
余仕将余宏亮手里仅剩一口汤的碗抢了过来,转身就走,他可真不想听余宏亮墨叽,无非就是催婚。
“臭小子,这口汤我还没喝完呢。”
余仕嘿嘿一笑,打开洗碗池的水,“少吃一口,舒服一宿。”
正在这时,门***赫然间响起,余仕擦了擦手上的水,便走去玄关处,推开房门,季守信和季然站在门外。
“季叔,季然。
快请进!”余仕侧开身,将他们二人迎进屋内。
“来找你爸爸杀一盘,老余!”季守信换好了余仕拿来的拖鞋,径直的走了进去。
“外面很冷吧。”
余仕看着眼前冻得鼻尖和耳尖通红的季然。
季然下意识的搓着手,说:“嗯,有点。
吃过饭,和我爸出来走走溜,老头棋瘾犯了。”
说着朝着两位老人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余仕,带季然去里屋坐会儿,别在客厅杵着。”
“不了余叔,我和余仕出去走走,不打扰你们二老的兴致。
带我出去到外边转转?”季然朝着余宏亮微笑地说完后,目光转移到余仕脸上,轻轻挑眉。
“行呀,那你等会,我去换件衣服。”
“好,快去吧。”
余仕走出自己的房间时,多拿了一条围巾。
两人和长辈们告别后,纷纷走出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