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跌跌撞撞冲出黑诊所时，暮色正浓。
街边路灯次第亮起，橙黄的光晕在他模糊的视野里晕染成诡异的血团。
他用袖口死死按着右眼，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落在廉价的T恤上，洇出一朵朵暗红的花。
“第三人民医院...”他喃喃念着，拦了辆出租车。
司机透过后视镜瞥见他染血的脸，吓得差点踩错油门：“哥们儿，这是咋了？
要报警不？”
林羽只是摇头，喉间发出含糊的呜咽。
车窗外的霓虹飞速倒退，像一道道扭曲的符咒，灼烧着他仅存的左眼。
急诊大厅的白炽灯刺得他睁不开眼。
消毒水的气味混着血腥味，让他胃里一阵翻涌。
挂号处的护士看到他的样子，脸色骤变，立刻叫来值班医生。
“怎么弄的？”
年轻的医生掀开他眼上浸透的纱布，倒抽一口冷气。
林羽刚要开口，突然僵住——医生白大褂的领口处，赫然印着一道青灰色的指痕，像是被人掐住脖子留下的瘀伤。
“医生，您...脖子上...”林羽下意识伸手去指，却被对方猛地拍开。
“别乱动！”
医生不耐烦地转身，从器械盘里拿起检眼镜，“视网膜严重损伤，还有不明液体感染，必须马上住院。”
林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进了检查室。
刺眼的冷光下，各种仪器发出细微的嗡鸣。
林羽躺在检查床上，右眼的剧痛让他浑身发抖。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有阵阴风吹过脖颈。
明明门窗紧闭，哪来的风？
他艰难地侧头，余光瞥见墙角站着个穿病号服的女人。
她背对着自己，头发湿漉漉地垂落，发梢还滴着水，在地面汇成暗褐色的水洼。
“护士？”
林羽试探着叫了一声。
女人缓缓转头，那张脸白得像浸过福尔马林的尸体，五官扭曲变形，右眼位置只剩个黑洞洞的窟窿。
林羽张嘴想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女人突然诡异地笑起来，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一步步朝他逼近。
“林羽！”
医生的声音像一道惊雷，将他拉回现实。
女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地上的水洼也不见痕迹。
医生皱着眉看着他：“紧张就别乱看，你的眼压高得吓人。”
林羽盯着医生身后空荡荡的墙角，冷汗浸透了后背。
办完住院手续己是深夜。
林羽被安排在西楼407病房，同屋还有两个熟睡的老人。
他躺在病床上，望着天花板上摇晃的吊灯，右眼的刺痛与恐惧交织在一起。
走廊里传来护士推车的轱辘声，在寂静的深夜格外清晰。
突然，门“吱呀”一声开了。
林羽浑身紧绷，却见一个护士抱着病历本站在门口。
月光从她身后照进来，勾勒出她纤瘦的轮廓。
“来换药。”
护士的声音很轻，林羽却觉得头皮发麻——这声音，分明和刚才检查室里那声冷笑一模一样！
他强撑着坐起来，借着月光看清护士的脸。
那是张年轻清秀的面孔，嘴角还带着温和的笑意。
可当她低头翻找药棉时，林羽看到她耳后有道深褐色的伤疤，蜿蜒如蜈蚣。
“您...耳后的疤...”林羽话没说完，护士突然抬头，原本温柔的眼神变得冰冷刺骨。
“好看吗？”
她伸出手，指尖划过自己的伤疤，“那天我值夜班，有个疯子闯进来...”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他用手术刀划开我的脸！
划开！”
林羽惊恐地后退，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
护士却瞬间恢复如常，轻笑一声：“骗你的，别紧张。”
换完药，护士转身离开。
林羽盯着她的背影，发现她走路时右腿微微拖曳，像是受过重伤。
门关上的刹那，他听见走廊传来重物拖拽的声音，“嗤啦——嗤啦——”，越来越近。
林羽颤抖着抓起手机，刚要拨打报警电话，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
这次进来的，是个拄着拐杖的老头。
他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左腿空荡荡的裤管随风摆动。
“小伙子，借个火。”
老头咧嘴一笑，露出几颗残缺的黄牙。
林羽这才发现，老头的右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渗出暗红的血渍。
“我...我不抽烟...”林羽声音发颤。
老头突然暴怒，拐杖狠狠砸在地上：“装什么清高！
老子截肢前可是老烟枪！”
他扑过来抢夺手机，林羽拼命挣扎。
混乱中，老头的绷带散开，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森森白骨清晰可见。
“救命！”
林羽的喊声惊醒了另外两个病人。
老头瞬间消失，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瘫坐在地，浑身冷汗。
同屋的老人骂骂咧咧地嘟囔着，翻个身继续睡去。
林羽望着紧闭的房门，终于明白——从踏进医院的那一刻起，他就成了那些冤魂眼中的猎物。
凌晨三点，走廊的感应灯突然全部熄灭。
林羽蜷缩在被窝里，听见窗外传来指甲抓挠玻璃的声音。
他缓缓转头，看见无数张扭曲的脸贴在玻璃上，浑浊的眼球、溃烂的皮肤、外翻的伤口...它们无声地张着嘴，像是在诉说生前的痛苦。
林羽感觉右眼传来灼烧般的剧痛，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变形。
那些鬼影不再局限于视线边缘，而是活生生地出现在病房里。
穿白大褂的医生脖颈扭曲成诡异的角度，护士的脸在月光下融化成一滩血水，拄拐杖的老头拖着自己的断腿在地上爬行...“为什么是我...”林羽崩溃地捂住脸。
他突然想起黑诊所里那股温热的液体，想起王医生惊慌失措的眼神。
难道，那场失败的手术，不仅毁掉了他的眼睛，还打开了一道通往阴间的门？
窗外传来阵阵阴笑，混着断断续续的低语：“新眼睛...好新鲜的眼睛...”林羽感觉有冰凉的手指抚上他的脸，掰开他受伤的右眼。
他绝望地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惨白的鬼影，一点点靠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