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渊踹开密道尽头的砖墙时,月光正照在五十米外的林荫道岔口。
那辆破面包车歪斜地停在水沟旁——这是他特意留的后手,用纸扎人偶当临时司机开过来的。
车顶绑着的纸金童被露水打湿,糊在脸上的朱砂双鱼纹己经晕开。
暗道里,腐臭的河水瞬间灌进裤管。
手电筒光束扫过水面,照出殡葬店库房里顺流漂来的纸扎船——那是上周给白事人家扎的祭品,青面獠牙的鬼船头还粘着没烧完的纸元宝。
"上船!
"他拽着江白离跳进两米长的纸船。
本该遇水即化的纸壳竟泛起青光,双生佩卡进船头的凹槽,阴阳鱼纹路与纸船表面的镇水咒严丝合缝。
这是师父二十年前用槐树浆特制的法器,专门对付阴河里的东西。
地下暗河的水腥气混着纸钱灰,呛得江白离连打三个喷嚏。
陆九渊攥着断成两截的桃木剑当船桨,木屑在幽绿的水面上划出细碎波纹。
双生佩卡在船舷裂缝里泛青光,照得洞壁上的抓痕宛如无数挣扎的手臂。
"左转!
"江白离突然拍亮手机电筒,光束扫过石壁上焦黑的"解剖楼"三个字。
暗河尽头是个生锈的铁栅栏,透过栏杆能看见医学院地下冷库的液氮罐。
两人翻进排水口时,双生佩突然烫得握不住。
陆九渊扯开通风管滤网,第三具尸体正躺在7号解剖台上,额间的双鱼纹比前两具鲜艳十倍,像是刚用新鲜人血描的。
"缝合线在动。
"江白离的解剖刀尖挑起尸体头皮,暗红色的线头突然蛇一样缠住刀柄。
她反手甩出拓印纸按在尸体胸口,焦黑的产科医院平面图与双鱼纹重叠,虚空中浮现出血色"借寿二十年"的殄文。
陆九渊的罗盘突然脱手飞出,指针扎进尸体天灵盖。
解剖台"吱嘎"倾斜,尸体的右手"咔吧"折断,露出攥着的黑皮笔记本——封皮上沾着西郊产科医院的封条残片。
"这是第三本!
"江白离扯开笔记本锁扣,内页夹着张泛黄的接生簿名单,"98年3月到6月,产科医院接生了三百个带阴鱼符的婴儿......"她突然僵住,名单末尾的助产士签名栏盖着现任院长的私章。
解剖室的紫外线灯突然自动亮起。
尸体额间的双鱼纹在紫光下裂成两半,阴鱼纹钻进皮下,阳鱼纹浮在半空凝成符咒。
陆九渊摸出殡仪馆带来的录音机按下播放键,诡笑声中混着清晰的产房编号:"九号房......三床......"冷库铁门"轰"地被撞开。
三个皮肤陶土化的"人"拖着铁链闯进来,最前面那个的腹腔裂开,露出里面纠缠的缝合线。
陆九渊甩出五帝钱封住通道,铜钱刚沾到地板就融成铜水。
"带着笔记本走!
"江白离突然掀翻解剖台,福尔马林液体泼了陶土人满脸。
尸体趁机弹坐起来,额间阴鱼纹迸出黑光,把最近的陶土人胸口烧出大洞。
她趁机扯下尸体头皮的缝合线,线头沾血后竟化成钥匙形状。
江白离攥着钥匙状缝合线冲向安全通道,指尖触到门把手的瞬间,整条走廊的应急灯"噼啪"炸裂。
黑暗中有冰凉的手从通风口伸出来,陆九渊甩出半截桃木剑卡住铁门,剑身被五根青紫色的婴儿手指攥得"咯吱"响。
"左转第三个门!
"江白离的手机电筒扫过墙上的消防示意图,光束里浮着细碎的福尔马林结晶。
两人撞开标本储藏室的弹簧门时,三百个玻璃罐里的胎儿标本突然转头,泡得发白的眼皮"唰"地睁开。
江白离的玉佩突然炸出青光,罐中胎儿额间同时浮现阴鱼纹,把玻璃震出蛛网裂痕。
青光中裂开的玻璃罐渗出黄褐色液体,三具胎儿标本突然张开嘴,脐带像触手般缠住最近的铁架。
江白离的玉佩烫得握不住,阴阳鱼纹路在掌心烙出焦痕。
她踉跄着退到墙角,撞翻的标本架上滚落颗泡发的心脏,脏器表面赫然烙着双鱼纹。
陆九渊的手电筒光柱扫过满地狼藉,突然定格在某个玻璃罐的标签——"1998-03-17林芳之子"。
罐中胎儿的阴鱼纹比其他标本深了三倍不止,脐带正诡异地拍打玻璃内壁。
他扯开笔记本第77页按在罐身,泛黄的照片从纸页间滑落:产妇林芳的病床床头,挂着现任院长的工牌。
"接生簿第77页!
"陆九渊用手电筒照向笔记本,"这个产妇叫林芳......她儿子就是......"话没说完,储藏室铁架轰然倒塌。
陶土人从胎膜标本堆里爬出,缝合线缠住江白离脚踝就往回拽。
陆九渊抡起液氮罐砸过去,罐体在陶土人脸上炸开白雾,瞬间冻住半边身体。
液氮白雾尚未散尽,冻裂的陶土人眼眶里突然滚出青铜铃铛。
陆九渊的罗盘被铃铛声震得脱手飞出,指针首***地砖缝里——正指着解剖楼后门方向。
江白离拽着他踩过满地冰渣,身后传来陶土碎片"咔嚓"重组的声音,冻住的半边身体正疯狂增生肉芽。
月光从走廊尽头的破窗斜劈进来,照见门把手上干涸的血手印。
陆九渊的断桃木剑突然发烫,剑柄裂纹里渗出黑血,在地上汇成箭头指向井盖方位。
江白离扯开笔记本封皮,夹层里掉出张产科医院排水系统图,泛黄的图纸上画着血红叉号。
解剖楼后门的月光冷得瘆人。
江白离把钥匙状缝合线***下水道井盖,锈死的铁盖"咔嗒"弹开。
井底传来婴儿啼哭,与录音机里的诡笑完美重叠。
"下面是产科医院旧排水渠。
"她撕开笔记本封皮夹层,掉出半张焦黑的阵法图,"阴鱼符宿主满二十岁今晚,转寿阵就要......"陆九渊突然拽着她扑倒在地。
三根桃木钉擦着后脑勺钉进井沿,现任院长挂着青铜铃铛从楼顶跃下,白大褂被风吹得像招魂幡。
"把接生簿还来!
"院长撕开陶土化的脸皮,露出里面青紫色的婴儿面容,"二十年前就该完成的......"他腹腔突然裂开,喷出大团缝合线。
江白离的玉佩骤然发烫,青光中浮现出西郊产科医院的地下血库坐标。
青光裹着两人冲出解剖楼后门,玉佩表面裂开蛛网状纹路。
陆九渊甩出三张镇魂符封住门框,黄符沾到院长喷出的缝合线瞬间燃成绿火。
林荫道的梧桐叶被夜风卷成旋涡,面包车顶绑着的纸扎金童突然咧嘴,露出塞在嘴里的引路铜铃。
江白离踩着满地碎叶狂奔,掌心血浸透的缝合线钥匙突然震颤。
院长西肢关节发出爆豆般的脆响,脊骨刺破白大褂弓成兽形,腐烂的指尖刨出火星。
面包车在五十米外的林荫道狂按喇叭。
陆九渊拽着江白离飞奔过去,"上车!
",后视镜里映出院长西肢反折的爬行姿态,快得不像人类。
轮胎摩擦出刺耳声响时,第三具尸体的缝合线钥匙在江白离掌心化成一滩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