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意站在“德恒律师事务所”的玻璃门前，指尖还残留着手机屏幕的温度——半小时前，那个星空头像发来消息：“下午三点，建国路88号，周律师会在门口等你。”
没有多余的寒暄，像一份简洁的工作通知，和他本人一样，透着距离感。
推开门，冷调的香氛扑面而来，取代了老家书房的檀香。
前台后的小姐姐引着她往走廊深处走，脚步声在铺着地毯的地面上几乎听不见，只有墙面挂着的律师资质证书，在射灯下泛着冷光。
走到最尽头的“静思室”门前，周律师己经候在那里，还是上次见的黑色西装，手里多了个深棕色公文包，笑容公式化却礼貌：“林小姐，里面请，严先生己经到了。”
门被推开的瞬间，林知意先看见的是窗边的身影。
严浩翔没坐沙发，而是靠在百叶窗前，指尖夹着一本摊开的黑胶唱片封面——是她偶尔在音乐APP上见过的爵士乐专辑，封面是暗蓝色的夜空，和他的微信头像莫名呼应。
听见动静，他转过身，连帽衫换成了烟灰色西装，没打领带，领口松开两颗扣子，少了些舞台上的精致，多了点成年人的疏离。
“林小姐，请坐。”
周律师率先走到会议桌旁，拉开两把对面的椅子，从公文包里拿出两份装订整齐的文件，推到两人面前，“这是《婚前协议》草案，两位先过目，有疑问我们再沟通。”
林知意坐下时，指尖碰了碰文件封面，烫金的“协议”二字硌得人有点慌。
她深吸一口气，翻开第一页，目光顺着条款往下走——“第一条：双方婚姻关系存续期间，财产完全独立，互不干涉对方财务收支第二条：任何一方不得向第三方泄露婚姻相关信息，包括但不限于家人、朋友、同事第三条：婚姻有效期为三年，三年后自动解除，双方无任何财产分割纠纷”……每一条都写得首白又冷静，像一份商业合作合同，没有半分婚姻该有的温度。
林知意捏着纸页的手指松了松，心里反倒安定了些——她本就没指望这场由婚书牵起的关系能有什么浪漫，这样的“理性”，反而符合她对教师这个身份的自我要求：不贪、不恋、不越界。
严浩翔也在翻协议，速度比她快，指尖划过纸页时没什么停顿，像是早就看过无数遍。
首到翻到“第七条”，林知意的目光顿住了——“双方有义务在重要家族场合（如长辈生日、家族聚会）配合扮演恩爱夫妻，包括但不限于共同出席、肢体接触（如牵手、并肩站立）、言语默契。”
她抬眼看向严浩翔，正好撞上他的视线。
他的眼神比上次在书房时亮了点，带着点探究，像是在等她提问。
林知意犹豫了两秒，还是开口了，声音很轻却清晰：“严先生，第七条里的‘肢体接触’，有具体界定吗？
比如……是否包括拥抱或更亲密的动作？”
严浩翔没立刻回答，而是看向周律师。
周律师推了推金边眼镜，解释道：“林小姐放心，条款里的‘肢体接触’仅限定于‘社交距离内的礼貌互动’，比如长辈在场时的牵手、并肩拍照，不会涉及超出普通社交范畴的亲密动作，我们后续可以在补充条款里明确这一点。”
“不用补充。”
严浩翔突然开口，目光重新落回林知意身上，语气平静，“家族场合多是长辈，他们要的只是‘我们关系和睦’的样子，不会深究细节。
你不用有负担，只是配合演戏，不用投入感情。”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却浇得林知意彻底清醒。
她点了点头，把协议翻到最后一页，看着签名栏上空缺的位置，心里最后一点关于“意外”的幻想也落了地：“我明白了。
其他条款我没意见。”
严浩翔“嗯”了一声，拿起桌上的钢笔——笔身是磨砂的深蓝色，转开笔帽时，林知意看见笔尾刻着一颗小小的星星。
他俯身签字，字迹锋利，和他的人一样，带着点不容置疑的果断。
签完后，他把笔推到林知意面前，指尖无意蹭过她的手背，冰凉的触感让她下意识缩了缩手。
林知意拿起笔，指尖有点发紧。
她看着“乙方”后的空白处，深吸一口气，写下自己的名字。
墨水落在纸上，晕开小小的墨点，像在这份冰冷的协议上，烙下了一个属于她的、带着温度的印记——可这温度，很快就被纸张的凉意覆盖了。
周律师收走一份协议，留下一份给林知意，又递来两个密封袋：“这是协议副本，两位各存一份。
后续如果有需要调整的条款，随时联系我。”
严浩翔率先站起身，拿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搭在臂弯，对林知意点了点头：“没别的事，我先走了，下午有行程。”
“好。”
林知意也跟着站起来，手里攥着密封袋，袋角硌得掌心有点疼。
两人并肩走出会议室，走廊里依旧安静。
走到玻璃门前时，严浩翔突然停下脚步，侧过头看她，目光落在她手里的密封袋上：“家族聚会的时间，我会让周律师提前通知你。
在此之前，我们不用联系。”
林知意抬头看他，阳光透过玻璃门照在他脸上，在他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她点了点头：“好，听你的安排。”
严浩翔没再说什么，转身走进了门外等候的黑色轿车。
车门关上的瞬间，林知意看见他从车窗里拿出手机，屏幕亮起时，还是那片熟悉的星空。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密封袋，里面的协议纸页似乎还带着律师事务所的冷意。
一纸契约，把两个本该毫无交集的人绑在了一起。
他们都以为只要保持理性、互不打扰，就能安稳度过这三年，可林知意的心里，却莫名泛起一丝不确定——人心，真的能像协议条款一样，被精准控制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