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双手打着厚重的石膏，无力地躺在惨白的病床上。手机免提里，
传来我十年闺蜜林薇薇淬了毒般的声音：“苏然，别天真了！你的设计稿就是一堆垃圾！
是我，力挽狂澜救了这个项目！”“你帮我？你以为我稀罕？
你不就是享受那种高高在上的施舍感吗？”“现在，我是万众瞩目的天才设计师，而你，
只是个躺在床上一无所有的废物！”电话被狠狠挂断，窗外，
庆祝她成功的烟火照亮了半个夜空。我盯着天花板，感受着断骨处的剧痛，却笑了。林薇薇，
你大概不知道，我这人唯一的优点，就是记仇。1我和林薇薇，
从大学时就是形影不离的“连体婴”。我们睡上下铺，一起泡图书馆，
一起吃遍了学校后街的每一家麻辣烫。我是设计系的天赋型选手，作业总是能拿最高分，
而林薇薇，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努力家”。她的作品总是在及格线徘徊，
缺乏灵气。我这人，心软，尤其看不得朋友受委屈。大三那年，有个全国性的设计比赛，
一等奖有五万块奖金，还能获得去顶尖设计公司实习的机会。我熬了好几个通宵，
做了一套以“山海经”为灵感的文创设计，惊艳了整个系的老师。交稿前一天，
林薇薇抱着我哭得撕心裂肺。她说她妈妈生了重病，急需用钱，这个奖金是她唯一的希望。
“然然，你那么厉害，以后有的是机会，
可我妈……我妈等不了了……”我看着她哭肿的眼睛，再想想她拮据的家境，鬼使神差地，
我把我的最终设计稿U盘，塞到了她手里。“……别说出去。”我只说了这句。后来，
她毫无悬念地拿了一等奖。在领奖台上，她声泪俱下地感谢我的“帮助和启发”，台下的我，
心里五味杂陈，但看到她拿到奖金后喜极而泣的样子，又觉得值了。毕业后，
我进了我男朋友江辰家里的公司，虽然只是个小部门，但工作清闲，待遇优厚。而林薇薇，
拿着那个奖项的光环，进了一家知名的设计公司。我们的人生轨迹似乎就此分开，
但“闺蜜”这层关系，却被她牢牢维系着。她会隔三差五地找我哭诉，说公司里大神太多，
她压力好大，随时都可能被淘汰。“然然，这个logo客户不满意，你帮我看看呗，
给我点灵感就好。”“然然，这个海报的配色好难啊，我觉得你好会用色，帮我调一下下？
”每一次，所谓的“给点灵感”、“调一下下”，最后都变成了我帮她重做大半。
她会拿着我的创意和成果，去公司里交差，然后开心地告诉我，她又被总监表扬了。
江辰不止一次地提醒我：“然然，你那个闺蜜，我看没那么简单。
哪有人把朋友当免费外包用的？你这是在养虎为患。”我总是不以为然：“哎呀，
她就是能力差点，人还是很好的。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互相帮忙不是应该的吗？
”江辰叹着气捏我的脸：“你啊，就是太善良了。记住，善良要有锋芒。”当时的我，
没把这句话听进去。我总觉得，我对她那么好，她一定会记在心里。我们是共过患难的闺蜜，
她绝不会害我。这种“无私奉献”持续了整整五年。五年里，林薇薇靠着我的“帮助”，
在公司里站稳了脚跟，从小设计师升到了设计组长，甚至还钓到了一个富二代男友，
眼看着就要嫁入豪门。而我，厌倦了在江辰公司里安逸到发霉的日子，毅然辞职，
成立了自己的个人工作室。我想要证明，不靠任何人，我苏然，
依旧可以在设计界闯出自己的名堂。机会很快就来了。
市里要举办一个大型的“东方雅韵”文化节，面向全社会公开招标整体视觉形象设计方案。
这是一个现象级的项目，谁能拿下，就等于一步登天。我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一个月，
查阅了无数典籍，画了上千张草稿，最终，
拿出了一套将传统水墨与现代光影艺术结合的方案。方案交上去后，
我接到了主办方负责人的电话，他对我这套方案赞不绝口，直接拍板，就是我了。
签下合同的那一刻，我激动得手都在抖。我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林薇薇。电话那头，
她沉默了许久，才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语气说：“哇，然然，你真厉害……太为你开心了。
”现在想来，那份迟来的、毫无温度的祝贺，就是一切灾难的预兆。可当时的我，
正沉浸在梦想成真的巨大喜悦中，完全没有察觉。我甚至还傻乎乎地对她说：“薇薇，
等这个项目做完，我就能付首付买自己的大房子了！到时候，给你留一间公主房，
你想什么时候来住都行！”“好啊。”她轻轻地说。2签约后的第二天，
我开着车去和主办方开细节沟通会。就在一个十字路口，一辆闯红灯的货车，
毫无征兆地从侧面撞了过来。天旋地转，
玻璃碎裂的声音和尖锐的刹车声是我昏迷前最后的记忆。再醒来，我已经躺在了医院里。
江辰守在床边，眼睛熬得通红。“医生说，你脑震荡，肋骨断了两根，
最严重的是你的手……”他声音沙哑，眼圈泛红，“双手，粉碎性骨骨折。”我低头，
看着自己被白色石膏包裹得像两个粽子一样的手，大脑一片空白。手……我的手！
对于一个设计师来说，手就是第二生命！“医生说要恢复很久，
而且……以后可能无法再进行高强度的精细工作了。”江辰艰难地说出这个事实。
我的眼泪瞬间决堤。完了，一切都完了。我的工作室，我的梦想，“东方雅韵”……“项目！
”我猛地想起，“项目怎么办？！”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着，
如果乙方无法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后续深化设计，将面临巨额的违约金赔偿！那笔钱，
足以让我倾家荡产！江辰握住我冰冷的手：“然然，别怕，钱没了可以再赚，
只要你人没事……”“不！”我激动地摇头，“那是我全部的心血！我不能就这么放弃！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全身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绝望之中，
我想到了一个人。林薇薇。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她也懂设计，她一定能帮我！
我让江辰帮我拨通了林薇薇的电话，开了免提。
“薇薇……我……我出车祸了……”电话那头，林薇薇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呼：“什么？！
然然，你怎么样了？严重吗？在哪家医院，我马上过去！”听着她焦急的声音，
我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我没事，就是……手断了。”我把情况和项目的困境跟她说了一遍。
“薇薇，我知道这个请求很过分，但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我声音都在发抖，
“我的设计方案已经完成了，所有的核心创意和概念稿都在。
后续只是大量的深化和延展工作，根据甲方的意见修改细节……求求你，帮我撑过这段时间，
以我的名义，帮我跟甲方沟通，把这个项目做完。项目酬劳，我分你一半！
”我以为她会犹豫，会为难。没想到，林薇薇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了。“然然，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是什么关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她的声音听起来那么真诚，
那么义愤填膺，“你放心，项目包在我身上！我马上辞职，全身心帮你做这个！
你什么都别想，好好养伤，等你好了，我把一个完美的‘东方雅韵’交到你手上！
”挂了电话，我感动得一塌糊涂。我对江辰说：“你看，我就说薇薇人很好吧？患难见真情，
她真的是我最好的朋友。”江辰眉头紧锁，没说话，只是帮我掖了掖被角。当天下午，
林薇薇就提着果篮和鲜花来了医院。她扑到我床边，哭得梨花带雨，骂那个肇事司机，
心疼我的伤。那份真切，让我没有丝毫怀疑。我让江辰把我的电脑和硬盘都交给了她，
里面有我关于“东方雅韵”项目的所有资料，包括那些最原始的、未公开的灵感笔记和草图。
我还把我跟甲方负责人的联系方式给了她，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要及时沟通，
尊重我的原创设计。“放心吧，然然。”她拍着胸脯保证，“你的心血，我比谁都珍惜。
我只会是一个执行者，完美地把你的想法呈现出来。”接下来的半个月，
林薇薇真的成了我的“手”。她每天都会来医院，跟我汇报项目进度，
把甲方的修改意见拿给我看，再根据我的想法回去修改。一切都看起来那么顺利。
我甚至开始庆幸，还好有她在。直到有一天，江辰出差了，我一个人在病房，晚上想喝口水，
不小心把水杯碰倒在地。我挣扎着想去捡，却怎么也够不着。正当我狼狈不堪时，
一个护士推门进来。“苏小姐，你男朋友真是体贴，怕你晚上一个人不方便，
特意给你请了24小时的护工，马上就到。”我愣了一下：“护工？”“是啊，
”护士一边帮我收拾一边说，“今天下午你那个朋友来的时候，你男朋友还特意打电话嘱咐，
说让你朋友晚上别留太晚，有护工在，不用她辛苦。”我心里咯噔一下。
林薇薇下午来的时候，明明告诉我她今晚会在这里通宵改稿，陪我。为什么她要撒谎？
一个微小的疑点，像一根刺，扎进了我的心里。我拿起手机，
鬼使神差地点开了“东方雅韵”文化节的官方微博。最新的动态，
是今天下午发布的一条采访视频。标题是：《新锐设计师林薇薇，
用才华让东方雅韵惊艳世界》。视频里，林薇薇化着精致的妆容，坐在聚光灯下，侃侃而谈。
“……是的，最初的方案确实存在一些问题，比较……学生气。”她对着镜头，
露出一个谦逊又自信的微笑，“我接手之后，推翻了原有的核心架构，
融入了‘禅意’和‘留白’的理念，可以说，
行了一次脱胎换骨的重塑……”记者问：“听说这个项目最初的设计师是您的朋友苏然小姐，
是因为她出了意外才由您接手的吗？”林薇薇的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惋惜，
叹了口气：“然然……她非常有才华，但可能还是太年轻了，想法有些不成熟。
我作为她的朋友，有责任帮助她，也有责任对项目负责。所以，我只能顶着压力，
对方案进行大刀阔斧的修改。毕竟，作品的好坏，才是对一个设计师最大的尊重。
”轰的一声，我脑子里的血全都冲了上来。她说什么？我的方案是学生气？是她推翻重塑的？
我颤抖着手，点开了视频下面展示的设计图。那明明就是我的创意，我的构图，我的配色！
她只是在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上做了微调，却把它说成了是自己的“脱胎换骨”！
她偷走了我的心血，还反过来，把我贬低得一文不值！我气得浑身发抖，
立刻拨通了她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里是嘈杂的音乐和碰杯声，
她似乎在参加什么派对。“喂？然然？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我这边有点吵。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林薇薇！”我几乎是吼出来的，“你对记者都说了些什么？！
什么叫我的方案不成熟？什么叫你推翻重塑？！”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后，
传来了她冰冷的、陌生的、带着一丝轻蔑的笑声。然后，就有了开头那一幕。“苏然，
别天真了！你的设计稿就是一堆垃圾！是我，力挽狂澜救了这个项目！”“你帮我？
你以为我稀罕？你不就是享受那种高高在上的施舍感吗？从大学开始就是！
你把那个获奖作品给我，不就是想看我像条狗一样对你摇尾乞怜吗？”“我告诉你，
我忍你很久了！凭什么你什么都比我好？凭什么你天生就有才华，还有一个有钱的男朋友？
现在，老天开眼了！你双手都废了，你就是个废物！而我，马上要靠这个项目一步登天，
嫁入豪门！这都是我应得的！”“忘了告诉你，今天就是‘东方雅韵’项目的庆功发布会，
主办方刚刚授予我‘年度新锐设计师’大奖。苏然，谢谢你，是你这个垫脚石，
铺就了我的康庄大道！”“嘟……嘟……嘟……”电话被挂断。我呆呆地举着手机，窗外，
绚烂的烟火一朵接一朵地炸开，那每一束光，都像是对我的无情嘲讽。我的手，我的心血，
我的名誉，我十年错付的友情……在这一刻，被那个我最信任的人，撕得粉碎。胸口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