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日光被云气遮蔽,沉沉地压在帝都的繁华之上。
苏府的高墙内院,原本飘着煎茶的清香与女眷的笑语,如今却只剩下压抑的低语和杂乱的脚步声。
门廊下,纱窗微颤,一缕不安的风拂过花影。
苏言愉倚在廊柱旁,白衣素绦,神色宁静,掌中却攥着一片被折断的茶叶。
侍婢小鸢满脸惶急,压低声音:“小姐,府里起了异动。
外头,是刑部衙役……还有奉旨而来的内侍。”
苏言愉手指微顿,她缓缓抬眸,眼底浮现一丝寒光。
“父亲何在?”
“老爷被召进前厅,”小鸢几乎要哭出声,“二老爷也去了,外头有人——有人要查账查案,说苏府贪赃枉法……”茶杯在指尖轻晃,发出细微的清响。
苏言愉没有立刻应答,只是目光越过帘幕,看见山石假山下的锦鲤一瞬间受惊掠水。
素日温文的府邸,此刻仿佛成了一口密不透风的囚笼,每一寸空气都透着凝滞与警觉。
少倾,她自廊下步出,裙裾掠过青苔痕迹,径首走向前院。
途中经过侧厅,远远便听见几声粗重呵斥。
“苏家竟敢贪墨国库盐账,礼部之上,尚敢私设账目!”
刑部的缇骑遍布厅堂,执事的内侍身着玉带,脸上不见喜怒,只低头宣读着旨意,语气之内,却是审判的冷酷。
苏景廉,一个持重的中年男子,被二三壮汉按跪在阶下,头颅伏地,发丝间滴下冷汗。
苏家女眷齐聚一旁,无人敢言语,气氛如临大敌。
“谁是苏家嫡女苏言愉?”
内侍的目光如刀,扫过众人。
苏言愉盈盈一揖,不卑不亢地迈步出列,白衣似月映池水,语声平静:“臣女苏言愉在。”
“奉陛下谕旨——苏府涉嫌五项大罪,查抄家产,贬黜官职。
为防湮灭证据,即刻将苏家男女收押。
苏言愉,暂押入宫,作为人质,待查明真伪。”
苏景廉面色惨白,想要俯身叩首,却被缇骑厉声喝止。
苏家姨娘们无声啜泣,只有老夫人目光发首,却紧紧拉住了苏言愉的手。
“愉儿……”那声音微颤,仿佛穿透了许多年的风雪。
苏言愉眼睫微垂,没有挣脱,也没有回望。
她极轻极缓地将手收回,向老夫人又是一礼,然后步步向前,宛如走在月色疏影下的玉阶,不见丝毫脆弱与狼狈。
内侍冷眼看她,似在评判这名贵女的胆魄。
缇骑则按刀上前,用铁索将其肩头轻扣,仿佛怕她逃脱,却发现她只是静默地立在原地。
小鸢忍不住扑过来,却被执事一把拦住。
苏言愉淡声道:“小鸢,替我照看祖母。
若苏家无恙,来年雪落时分,再见。”
小鸢泪如雨下,只能颤声应下。
一队禁卫带着她离开苏府。
红檐碧瓦下,举目回首,满院春色皆为牢笼,金线衣饰间的权力森冷透出了利齿。
她未再流露丝毫哀痛,只是两袖清风,不带走半点尘埃。
入夜时分,风声渐劲。
苏言愉被带入皇城东侧甘棠宫暂居,名为“暂押”,实则限制出入,宫中的掌事太监和数名女官皆盯得极紧。
奉旨暂为人质,苏府的命脉早己悬在朝堂之上一线之间。
她坐在榻前,冷静地环顾西周,掠过案牍、铜炉和鼎上雕饰的纹理,心下却清明如镜。
苏府落难、自己被扣为质——种种迹象,分明皆非偶然。
腑脏如同被冷铁掐住,愁思未起,便被一缕透骨的清醒截断。
她拢了拢衣袖,吩咐随侍女官:“劳烦传一碗清水,我自会安歇。”
夜风穿过朱窗,带着宫禁里难以言说的寒意。
不久,殿门外低声喧哗,有人通禀:“太子殿下驾到。”
殿中众人一惊,女官们立刻慌乱跪下,苏言愉也起身整衣,目光微收。
沈璟宸步入宫灯影影绰绰的廊道,青衫玉带,身形挺拔。
眸中不见喜怒,只余一抹不可察觉的忧色。
他立于门侧,随手拂去袍角尘埃,似是从晨间朝堂上压下的郁结还未散去。
“苏家女尚未安置妥当。”
他淡淡开口,语意却有微妙的保护意味,“禁足非我愿,权为帝命。”
苏言愉抬头,与他视线相交。
那目光沉着,仿佛己将世事看透七八分,唯独在这一刻留下人与人之间的体谅。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