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合卺酒滑过喉咙时,我忽然尝到铁锈味。沈砚的婚服红得刺眼,
他指尖还沾着方才替我擦唇脂的血迹。"王姐脸色不好?"他扶住我手肘的力道恰到好处,
就像半年前在猎场教我拉弓时那样。殿内炭火烧得太旺,熏得人眼眶发烫。
腹中猛地抽搐起来。我攥碎了袖口绣的并蒂莲,冷汗顺着脊梁往下淌。
沈砚的玉佩突然硌到我腰间——那本该挂在礼官捧着的喜盘里。窗外传来甲胄碰撞的闷响。
"原来摄政王府的合卺酒..."我撞翻描金案几时,看见酒液在地毯上蚀出焦黑孔洞,
"要配着铁骑喝才够味。"沈砚的扳指卡在我腕骨上:"萧景桓,
你父亲杀我全族那日...""所以你要杀我孩子?"腹中剧痛突然尖锐如刀,
我咬破的舌尖尝到血腥味。远处宫门正在落锁,三重三轻,是北境军攻城时的信号。
妆奁下的密道积着陈年灰尘。五个月身孕让爬行变得艰难,
金印棱角隔着衣料在胸口烙出灼痕。
母亲咽气前塞给我的时候说:"这是南疆巫族的血契..."雪粒子拍在脸上像细针。
我拖着湿透的裙裾翻过宫墙时,听见羽箭破空的尖啸。左腿突然失去知觉,
栽进雪堆才发现箭杆在月光下泛着幽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追兵的火把在百米外连成血线。我抠着箭杆的手突然被温热液体浸透,不知是血还是羊水。
冰湖裂开的脆响从身下传来。雪地突然塌陷的瞬间,
我护住肚子的手臂撞在硬物上——是沈砚去年送的生辰礼,那把玄铁匕首正卡在冰层里。
"阿灼..."剧痛中浮现的名字让我愣住,仿佛有谁在耳畔叹息。冰面下浮起幽绿光点,
像极了古老传说中的巫族引魂灯。追兵的吼叫突然变成惨叫。
我仰头看见最前面的骑兵连人带马被冰棱刺穿,他们火把照亮的冰壁上,
密密麻麻全是扭曲的符文。腿上的箭伤开始发烫。金印突然震动着发出蜂鸣,
烫得我扯开衣领。那些沾血的符文正顺着冰面爬向我脚踝,远处传来银铃晃动的清响。
"三十七道冰棱咒。"雪雾里走出个戴银铃脚链的姑娘,她腰间药囊绣着九头蛇纹,
"世子再动一下,胎儿就要提前见雪了。"我握紧匕首时,她突然蹲下来按住我凸起的腹部。
指尖划过的地方泛起金纹,竟与母亲金印上的图案一模一样。"楚明昭。
"她扯下我的玉簪划开自己掌心,血滴在冰上立刻燃起碧火,"记住这个名字,
因为..."冰层深处传来闷雷般的震动。她猛地拽起我滚向旁边,
原先躺着的地方炸开丈余宽的冰窟窿,水里浮起沈砚亲卫的鳞甲。
"因为有人要这孩子的眼睛。"她掰开我攥着金印的手,
符文突然顺着血迹缠上我们交握的腕子,"现在跑还是等死?
"第2章冰棱炸开的碎渣擦过脸颊时,我听见楚明昭的银铃在爆裂的风声里碎成两半。
她拽着我往冰窟窿里跳的姿势像极了南疆人捕蛇,腰肢拧出不可思议的弧度。"憋气!
"河水比想象的温暖。符文在入水瞬间活过来,缠着我的小腿往深处拖。
睁眼看见成串气泡从唇边逃逸,恍惚想起沈砚说过北境冰湖底下沉着前朝战船。
楚明昭的头发像水草般散开。她突然掰开我痉挛的手指,将金印按在我隆起的腹部。
水底骤然亮起的金光里,浮现出母亲临终时没说完的唇形——那是个"灼"字。
后背撞上硬物的剧痛让我呛了水。浮出水面才发现是半截桅杆,
腐朽的缆绳上挂着具穿鳞甲的骷髅。楚明昭扒着船板咳出血沫,银铃脚链只剩个空环。
"他们往上游去了。"她耳朵贴在船板上,湿漉漉的睫毛结着冰碴,
"沈砚的猎枭卫最迟明晚会搜到这儿。"腹中突然翻滚起来。我抓着缆绳的手一滑,
差点被暗流卷走。楚明昭的指甲掐进我虎口:"宫缩间隔多久了?"雪原上的月亮大得吓人。
我们拖着冻僵的身子爬进猎人木屋时,房梁上挂的熏鹿头突然砸下来。
楚明昭用脚勾住门栓的动作顿住,她盯着鹿角断口处的齿痕看了很久。"狼群来过。
"她踢开角落的干草堆,露出底下发黑的血迹,"但没吃猎物。"我缩在壁炉边烤火时,
羊水破了。热流顺着大腿往下淌的触感让我想起宫变那日打翻的胭脂。
楚明昭翻出件霉味冲天的狼皮褥子,匕首在火上烤得发蓝。"咬住。"她塞给我一截鹿角,
突然掀开我衣摆皱眉,"胎位不正。"剧痛来得比预想猛烈。
我咬碎的鹿角渣混着血沫往喉咙里钻,恍惚听见楚明昭在哼南疆的安魂调。
屋外风声忽然停了,有东西在挠门板。"别看窗外。"楚明昭沾血的手按住我眼睛,
"是冰尸。"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我攥着金印的手突然被胎儿的心跳带得发麻,
母亲临终前塞给我的血契正在发烫。楚明昭猛地扯开我衣领,露出锁骨下淡金色的蛇形胎记。
"果然..."她指尖划过胎记时,我腹中的孩子突然剧烈踢动。屋顶传来重物爬过的声响,
积雪簌簌往下落。当最剧烈的阵痛袭来时,我看见楚明昭的瞳孔变成了竖线。
她划开自己小臂往我肚皮上抹血的动作,像极了国师主持祭祀时的姿态。
门外挠抓声突然变成惨叫,有东西在雪地里烧起来了。婴儿啼哭响起的刹那,
房梁上的符咒齐齐自燃。我撑着胳膊想看清孩子的脸,却被腿间涌出的热血糊了视线。
楚明昭用牙咬断脐带的侧脸映着火光,像个真正的巫族祭司。"接住你的祸害。
"她把襁褓扔进我怀里时,婴儿左眼的鎏金色正随着哭声明明灭灭。
窗外突然映出密密麻麻的人影。楚明昭踢翻火塘盖住血迹,从药囊抖出把磷粉洒在门缝。
我低头看怀里的孩子,他竟在笑,睫毛上沾着从我伤口溅上去的血珠。"阿灼。
"我念出这个名字时,婴儿突然攥住我染血的小指。楚明昭正在用血画符的手抖了一下,
磷粉组成的蛇形纹路随之扭曲。木门被撞开的瞬间,整间屋子突然下陷。
我们随着塌陷的地板坠入黑暗时,我听见楚明昭在念咒。怀里的阿灼睁着异瞳看向虚空,
仿佛在欣赏什么有趣的画面。落地时没有预想中的疼痛。身下是柔软的菌类组成的巢穴,
泛着淡绿色荧光。楚明昭掰开我护着阿灼的手臂,突然倒吸一口冷气。"他在模仿我的咒印。
"阿灼的小手正悬空画着复杂纹路,指尖带起的金粉与楚明昭未完成的血咒严丝合缝。
洞穴深处传来锁链挣动的巨响,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站了起来。
楚明昭的银铃环突然发出高频震颤。她抓住我手腕的力道几乎要捏碎骨头:"跑!现在!
"我们踩着菌丛往甬道冲时,背后传来冰层碎裂的轰鸣。阿灼在我怀里咯咯笑,
他左眼里映出的根本不是洞穴,而是沈砚站在王庭桃树下擦剑的画面。
第3章楚明昭的银针扎进我腿骨时,我咬碎了第二根鹿角。箭头带着腐肉被挑出来,
落在铜盆里发出“叮”的一声脆响。阿灼的小手突然按在我肚子上,胎动奇迹般平息了。
“别动。”楚明昭的青铜面具在烛光下泛着冷光,她指尖沾的药膏有股腥甜味,“箭毒入骨,
再晚半日,你这腿就得锯。”我盯着她耳后露出的青色刺青,像半截蛇尾。
阿灼忽然咯咯笑起来,鎏金左眼转向墙角阴影——那里挂着张破旧的北境地图,边角有焦痕。
“他看得见?”楚明昭猛地按住阿灼的后颈,孩子却扭过头,小手精准点在地图某处。
那是十年前父王屠城的坐标。夜风撞开窗板,烛火剧烈摇晃。楚明昭的银针掉在地上,
她摘面具的动作像撕下一层皮。烛光映亮她右脸——从额角蔓延到锁骨的刺青,
是南疆皇族的九头蛇图腾。“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救你了?”她声音哑得厉害,
手指划过阿灼的异瞳,“你们萧家的血债,得用这孩子还。”阿灼突然抓住她手腕。
楚明昭猛地抽气,像是被烫到。孩子掌心浮现出细小的金色纹路,和她臂上的刺青一模一样。
地窖传来闷响。楚明昭甩开阿灼,匕首已经抵住我咽喉:“猎枭卫的追踪蛊,是你带来的?
”我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的蛇形胎记。那是母亲留下的,和楚明昭的刺青同源。她匕首一偏,
在我肩上划出血线。“北境王剿灭南疆那晚,我母亲用血契把我送出了宫。
”血珠滴在阿灼脸上,孩子伸出舌头舔了舔,“她临死前说,这胎记能救我的命。
”楚明昭的瞳孔缩成细线。地窖的响动越来越近,有东西在撞门板。阿灼忽然爬到我腿上,
小手按在我渗血的箭伤处。剧痛瞬间变成灼热,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
“巫族愈伤术……”楚明昭的匕首当啷落地,“他怎么会……”门板爆裂的瞬间,
阿灼的左眼突然流下血泪。他看向虚空,奶声奶气地说:“黑鹰来了。
”猎枭卫的铁靴踏碎楼梯时,楚明昭抓过药囊往空中一扬。磷粉炸开成绿色火幕,
她拽着我往后窗跳。冷风灌进喉咙的刹那,我看见领头侍卫的佩刀——是沈砚的贴身兵器。
阿灼在我怀里颠簸,血泪滴在我手背上竟开始沸腾。身后传来惨叫,
回头看见追兵被磷火裹住,皮肉烧出蜂窝状的孔洞。楚明昭的银铃脚链不知何时又少了一截。
“去枯骨林。”她咳出血沫,指缝间夹着三根泛蓝的银针,“你儿子觉醒得太早,
活不过满月。”月光照出她脖颈刺青的细节——蛇头缺了左眼,位置正对阿灼的异瞳。
我忽然明白母亲为什么非要我记住“灼”这个字。枯树影子里窜出个黑影。
楚明昭的银针还没出手,阿灼突然伸手抓住那东西——是只通体漆黑的幼狼,左眼鎏金。
“他驯服了狼蛊……”楚明昭的声音发颤,“萧景桓,你生的到底是什么怪物?
”幼狼舔着阿灼的血泪,突然仰头长嚎。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狼啸,林间亮起无数金色光点。
阿灼摸着狼耳笑出声,他左眼里映出的却是沈砚撕碎猎枭军令的画面。
楚明昭突然掐住我下巴:“北境王当年从南疆抢走的不止疆土,还有巫族至宝。
”她掀开阿灼的襁褓,孩子心口浮现出和母亲金印一模一样的符文,“你儿子,
是活着的血契钥匙。”狼群包围我们的瞬间,阿灼打了个哈欠。
他蜷在我怀里睡着的样子像个普通婴孩,如果忽略那些随呼吸明灭的金色纹路的话。
第4章狼群的低吼声在枯骨林里回荡。阿灼趴在我肩上睡着了,
小手还揪着那只黑狼幼崽的耳朵。楚明昭的银针在月光下泛着蓝光,
她正往自己手臂上划新的血咒。"五岁。"她突然开口,声音比夜风还冷,
"猎枭卫的追杀令上写着他活不过五岁生辰。"我摸着阿灼柔软的头发。
他睫毛投下的阴影盖住了异瞳,看起来就像个普通孩子。黑狼幼崽突然竖起耳朵,
冲着北方龇牙。"爹爹要烧楼。"阿灼在梦里嘟囔,左眼眼皮下的金光忽明忽暗,
"红色的鸟飞不起来..."楚明昭的银针掉在落叶上。她猛地扯开我衣领,
盯着锁骨下的蛇形胎记看了很久。远处传来枯枝断裂的声响,黑狼幼崽的毛全都炸开了。
"不是猎枭卫。"楚明昭捡起银针在鼻尖嗅了嗅,"是血蝠,南疆叛徒养的探子。
"阿灼突然睁开眼睛。他的左瞳完全变成了金色,小手准确指向北方天际线。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王都上空的云层泛着诡异的橘红。"现在相信了?
"楚明昭掰开阿灼的手掌,孩子掌心有道新出现的灼痕,形状像展翅的猎枭,
"沈砚在烧摘星楼。"我胸口突然发烫。母亲的金印隔着衣料灼烧皮肤,烫出一股焦糊味。
阿灼好奇地伸手来摸,他的指尖刚碰到金印,我们脚下的土地突然震动起来。
枯骨林深处传来树木倒伏的巨响。楚明昭拽着我往反方向跑时,我看见她后颈的刺青在发光。
黑狼幼崽叼着阿灼的衣角跟在后面,喉咙里发出呜呜的警告声。"血契共鸣。
"楚明昭的指甲掐进我手腕,"你儿子和沈砚..."爆炸声打断了她。
王都方向的天空真的烧起来了,火光映红了半边夜幕。阿灼在我怀里扭动,
他左眼里的金光流到脸颊上,凝成一颗滚烫的泪珠。楚明昭突然刹住脚步。
她从药囊抖出把磷粉撒在空中,绿色的火星组成一幅地图——是王都的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