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缚拄着根捡来的木棍,一瘸一拐地走出破屋。
雪刚停,天灰蒙蒙的,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
坞堡的土墙塌了大半,露出里面歪歪扭扭的土坯房,不少屋顶还缺着角,像是被狗啃过。
路上没什么人,偶尔撞见几个,也都是面黄肌瘦,眼神呆滞,看见他跟没看见似的——这年头,谁都顾不上谁。
他得搞清楚,这临河坞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原身的记忆模糊,只记得主母姓刘,住在坞堡中心的大院子里,手里攥着坞堡仅存的几亩好地。
其他农户要么租刘家的地,要么靠打猎挖野菜过活,上个月梁军败兵抢了一圈,能吃的早就被刮干净了。
10斤粮食。
林缚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在现代,这不过是两袋大米的事,可在这儿,简首是要人命。
去跟刘主母要?
原身就是被她赶出来的,不被放狗咬就不错了。
去野外找?
天寒地冻,野菜早枯了,猎物也躲进了深山。
他走到坞堡的打谷场,场边堆着几个空粮囤,底部结着冰碴。
一个老头蹲在粮囤边,用石头敲着囤底的硬壳,想刮点残留的谷糠。
听见脚步声,老头警惕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戒备。
“李伯。”
林缚认出他,是原身爹以前的佃户,“囤里还有粮吗?”
李伯啐了口唾沫,声音嘶哑:“有个屁!
刘家早就把粮拉进内院了,咱们这些人,等死就是。”
林缚心里沉了沉。
果然,粮食都被刘家攥着。
他蹲下来,帮李伯一起敲冰壳,指甲缝里很快塞满了土灰。
“刘主母就不怕咱们饿死了,没人给她种地?”
“种地?”
李伯冷笑一声,“开春了再招人就是,外面流民多的是,给口饭就能使唤。”
林缚没说话。
五代就是这样,劳动力不值钱,人命更贱。
他敲了半天,只刮下一把带着冰碴的谷糠,混着土,根本没法吃。
“三郎,你娘还等着呢,别在这儿瞎耗了。”
李伯把谷糠小心翼翼地包进破布,“去刘家借点?
好歹你也是……不去。”
林缚打断他。
去了也是自取其辱。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坞堡的角落。
那里有几间塌了一半的草房,是上个月败兵烧的,原身说里面死过人,平时没人敢去。
也许……能找到点什么?
林缚瘸着腿往那边走,心里没底,却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草房里一股子焦糊味,地上还能看见黑褐色的污渍。
他忍着恶心翻找,墙角堆着些烧剩的柴火,还有个破陶罐。
他拿起陶罐晃了晃,里面传来“哗啦”声。
林缚心里一动,倒过来一抖,滚出几把干瘪的豆子,黑黢黢的,带着点霉味。
他数了数,一共十七颗。
就这?
他苦笑一声,把豆子揣进怀里。
这点东西,塞牙缝都不够。
回到破屋时,日头己经偏西。
老妇人还坐在炕边,见他空着手回来,眼神暗了暗,却没多问,只是把那碗米汤又端了过来:“三郎,趁热喝了吧,我不饿。”
林缚看着那碗米汤,突然想起系统面板上的“剩余寿命:3天”。
他要是死了,这老妇人怎么办?
“娘,我想到办法了。”
他接过碗,没喝,反而从怀里摸出那十七颗豆子,“这豆子泡软了能种,咱们找块地,先种点东西出来。”
老妇人愣住了:“这时候种?
地都冻硬了……能种。”
林缚肯定地说。
他记得系统奖励里有“耐贫瘠粗粮种子”,也许是土豆或者红薯?
这两种作物耐寒,就算冬天在屋里育苗,开春也能种。
但前提是,他得先撑过这7天,拿到种子。
他把米汤分成两半,一半递给老妇人,自己端起剩下的,一饮而尽。
米汤寡淡无味,还带着点土腥味,却像一股暖流,稍微驱散了点寒意。
“娘,明天我去河阳城碰碰运气。”
林缚抹了抹嘴,“听说那里有粮铺,也许能找点活计换点粮。”
老妇人急了:“不行!
河阳城离这儿五十里,路上有散兵,还有狼……不去不行。”
林缚握住她的手,尽量让语气平静,“坞堡里没粮了,只能去城外想办法。
您放心,我机灵着,不会有事的。”
他心里清楚,去河阳城风险极大,但这是目前唯一的活路。
他是历史系研究生,知道五代的“行商”有多危险,沿途的乱兵、匪盗,甚至官府的税吏,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可比起坐以待毙,他宁愿去搏一把。
夜里,林缚躺在冰冷的土炕上,听着外面的风声,脑子里全是盘算。
去河阳城,走路要两天,来回西天,中间只有三天时间找粮。
他得避开大路,走小路,还要想办法藏点东西防身——哪怕是块石头。
迷迷糊糊快睡着时,系统面板又跳了出来,淡金色的字在黑暗里格外显眼:宿主当前进度:0/10斤粮食。
剩余时间:6天18小时。
林缚闭了闭眼。
放心,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