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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沉霜遇雨

发表时间: 2025-08-19
霍启年像一头伺机而动的狼嗅探林深的异常。

三天后,我撞见林深在暴雨中张开双臂,墨发湿透贴在颈侧,冷白水痕滑进微敞领口。

他仰头闭眼的神情虔诚如信徒初逢甘霖,与那晚的空洞判若两人。

而我藏起的星辰石在雨幕中幽光浮动。

“它是活的。”

苏翎盯着那块荧荧微光,一字一顿,“霜啊,你到底遇到了什么?”

百米外,霍启年坐在宾利车窗后,锐利如隼的视线穿透雨帘,牢牢锁住被暴雨洗礼的年轻神明。

那扇沉重的金属防火门在我身后关上,将后台黏稠的闷热和林深那句带着冰碴的问询,“雨停了吗?”

,一起死死封在了里面。

心跳还在肋骨下咚咚撞着,像被一只冰凉的手攥紧后又猛地松开,残留着窒息的抽痛。

指尖冰冷的触感己然消散,只有左心口那一点残存的烙铁般余温还在隐隐作痛。

那枚星辰石紧贴皮肤,像一块沉睡了太久突然惊醒的活物,兀自散发着无声的、不安的震动。

我下意识地伸手压住它,冰凉的银链勒进指缝,试图隔绝那怪异的存在感。

它的灼热仿佛渗入了血肉,正以一种极其缓慢而顽固的速度,一点一点浸透我的皮肉骨骼,钻进更深、更黑暗的地方,与我灵魂深处那个恒久的空洞试探着接壤。

我深吸一口混杂着皮革清洁剂和粉尘的空气,定了定神,快步穿行在人来人往的后台通道,步履有些虚浮,只想尽快离开这片令人窒息的喧闹之地。

“陆老师!

等一下!”

一个有些气喘又透着十足精干的声音在嘈杂人声中准确劈了进来。

霍启年快步跟了上来。

他没穿会场要求的正装礼服,一身裁剪精良的深灰西装,熨帖得一丝不苟,勾勒出近乎凌厉的线条。

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精准地落在我的脸上。

他是林深的经纪人。

是整个圈子里最声名赫赫也最让人捉摸不透的推手。

一手将出道仅仅一年的林深从默默无闻推向年度盛典的巅峰,其掌控力可见一斑。

此刻,这双在无数谈判桌上审时度势、无往不利的眼睛,正用一种评估式的、混合着习惯性探究的冷静目光,试图从我脸上挖出些什么。

“霍先生。”

我点了下头,脚步并未彻底停下,只是放慢了些。

“刚才后台有点混乱,”他语气平顺,听不出多余情绪,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我略微凌乱的额发和被咬得发白的下唇,“没出什么岔子吧?”

“还好,找地方清点下设备。”

我简短回应,首视前方。

他的视线没有立刻移开,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感,像是X光机在扫描一张可疑的底片。

“看到林深了吗?”

他的问题紧随而至,平淡,却像一枚针扎进皮肤,“颁奖结束合影那块儿,转眼人就不见了,安保说好像往这边通道来了。”

“没留意。”

我面不改色,心脏却在那名字入耳的瞬间沉了一下,左胸口的星辰石似乎也随之一跳。

“我一首在那边设备间。”

我朝身后偏了偏头,补充得滴水不漏。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稍长的一瞬,那审视的意味更浓,似乎在掂量我话语的真实分量。

金丝眼镜的冷光一闪。

“嗯。”

他最终只是嗯了一声,目光从我身上挪开,转向混乱的通道深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一个细微的褶痕。

那不是担忧,更像是对一件精密且昂贵的、突然超出预定轨迹运行的仪器产生了警惕和评估。

狼在确认自己领地内的异动。

“这小子……”他后半句话散在嘈杂里,听不真切了。

我未作停留,侧身穿过几位搬运道具的工作人员,将他和他那令人不适的目光留在身后。

—三天。

整整三天,霍启年那句不经意、却又精准敲在节奏点上的“这小子”和那双手术刀似的眼睛,像某种冰冷又粘稠的介质,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它们搅动着那个暗室里的片段,和他指尖冰凉的触感,和我心口那块滚烫的石头,一遍遍混合、发酵,带来一阵阵迟来的、更加难言的悸动和寒意。

更烦人的是苏翎。

这丫头片子像是装了个全天候自动感应雷达,尤其是对我情绪波动的雷达。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咖啡馆靠窗的位置,阳光热烈得能融化奶油。

苏翎叉起一大块提拉米苏送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含混不清地对我发出警告。

她顶着一头被挑染成雾紫的短发,穿着件扎眼的粉红色铆钉外套,活脱脱一个人形向日葵。

“从那天颁奖礼回来你就跟丢了三魂七魄似的,躲镜头都能跑错机位,洗照片差点把定影液当显影液用了,”她伸出沾着可可粉的手指,虚点着我的额头,“说吧陆老师,哪位神仙惹了您老人家芳心?

让小的也开开眼!”

最后那句“开开眼”她拔高了调子,眼神里充满了戏谑又货真价实的八卦光芒。

“少八卦,多吃。”

我把另一小碟慕斯推到她面前,强行堵嘴。

“啧!”

她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但也乖巧地埋头对付起甜品。

世界暂时清净了。

—清净只持续到傍晚收工前。

一场毫无征兆的暴雨突然袭击了整座城市。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巨大玻璃幕墙上,溅开一片混沌模糊的水痕。

拍摄棚内灯火通明,映得外面灰暗的雨世界更加阴郁。

“行了行了,收工!”

导演的大嗓门穿过嘈杂的背景音,“大雨封路了都!

赶紧的!”

大家如蒙大赦,各自收拾。

雨声轰鸣,冲刷着城市的燥热。

我和苏翎提着器材箱,跟在人群后面朝片场旁边的临时摄影棚出口走去。

苏翎还在叽叽喳喳抱怨着天气:“这鬼天气真是……哎,我昨天才洗的头!”

我们刚走到门廊下,脚步却被前方一个凝固的身影钉在了原地。

漫天雨帘,织成灰蒙蒙的一层厚幔。

摄影棚外的小路上,昏黄的路灯勉强撕开一点光亮,却被雨水模糊、扭曲。

就在这片混沌的光晕与水汽深处,站着一个人。

林深。

他没打伞,甚至连件外套都没穿。

只穿了件拍广告时的薄款黑色高领针织衫,被瓢泼大雨彻底淋透,像第二层皮肤,紧紧地吸附在流畅而结实的线条上,勾勒出清晰的肩线,收紧的腰线。

墨色的发丝彻底被雨水打湿,一缕一缕,冰冷的、顺从地贴在他优美而脆弱的颈侧、额角。

水珠争先恐后地从发梢坠落,滑过他苍白的脸颊,沿着下巴冷冽的轮廓,一路向下,蜿蜒流过喉结致命的突起,没入微微敞开些许的潮湿领口深处,留下令人窒息的、泛着水光的冷白水痕。

他就那样站在雨幕中央,像一尊被遗忘在荒野的神像。

可他的神态——却与那晚暗室里痛苦又空洞的惊鸿一瞥,判若两人!

他微微仰着头,线条优美的脖颈暴露在冷酷的雨中。

雨水毫不留情地冲刷着他的眉眼,他却没有丝毫闪避,甚至没有去擦拭。

那双曾让无数粉丝为之尖叫的深邃眼睛,此刻紧闭着。

长长的睫毛在雨水的冲刷下低垂着,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投下两小片浓密的阴影。

脸上不再有痛苦,不再有令人心碎的迷茫。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然陌生的、近乎肃穆的……平静?

不,不仅仅是平静。

那是一种虔诚的接纳。

仿佛他不是在承受风雨的鞭挞,而是在张开双臂迎接一场久候不至的神圣洗礼。

他那在雨中微微张开的手臂,那副被雨点击打却挺拔静立的身姿,那完全沉浸其中的、闭目仰头的姿态,都透出一种近乎信徒终于站在倾覆圣泉之下的灵魂共鸣。

雨声在他周围轰响,城市被模糊成流动的水墨,而他是画心唯一凝滞的存在。

这尘世间的霓虹喧嚣,都被这场冰冷的大雨冲刷得模糊退后。

光怪陆离的世界像是被按下了静止键,只余下这雨,和他。

而我左心口沉寂了三日的星辰石,毫无预兆地,蓦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震颤!

不是灼热!

不是上一次接触时那种烙铁般的滚烫!

这一次,是冰冷的悸动!

仿佛一块沉睡在极地深处的亿万年的寒冰,骤然被注入了强烈的脉动!

嗡——一种细微却无法忽视的震动隔着衣物清晰地传递过来,带着一种诡异的冰冷频率,像某种活物突然复苏的心跳。

伴随着这心跳般的震感,一抹从未有过的、难以形容的微光,竟然透过我胸前薄薄的布料,幽幽地、持续地弥散开来!

微弱,却倔强地起伏着,像极了深海发光水母幽蓝的呼吸!

“我靠……”旁边的苏翎倒抽一口冷气,猛地抓住了我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我胸前那片幽冷起伏、违背常理的光芒,连话都说不利索了,“那、那是……什么光?

你衣服里面?!”

没等我回答,她又惊又疑地抬眼看向雨中的林深,再看看我身上这难以解释的荧光,那双总是带着夸张笑意的大眼睛里,此刻第一次盛满了真真切切的惊惧和难以置信。

就在这混乱的几秒内,那幽光似乎因雨声或前方林深那全然不同的姿态而愈发活跃,亮度隐约又强了一分。

苏翎抓着我的手更紧了,指甲几乎嵌进我手臂的皮肉,她的声音发紧,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惊惧的牙缝里挤出来的,清晰又带着微颤:“陆萦霜,”她一字一顿,目光紧紧锁住我胸前那片诡谲的光晕,又猛地抬眼逼视我,“这石头……它……它是活的?!”

那声音里有困惑,有本能的惊悚,更有对我这个多年好友陡然陌生起来的审慎质问,“你告诉老娘,你到底……遇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