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鸢的外公李芝年是大俞朝最大的药商,富可敌国,却只有李秀良一个独女。
李秀良死于难产之后,莫鸢又不来走动,很快李芝年的万贯家财都被旁支的侄甥惦念,来来往往各种献殷勤。
尤其是他现在生着病身子不好,来献殷勤打算吃绝户的人更多。
诺大的李府,仿若皇宫,莫鸢第一次来就被惊呆了。
金碧辉煌,亭台楼阁,处处都是巧思和别致,一眼看过去就是银子堆砌出来的大宅。
莫鸢刚踏入李府,那些旁支侄甥的目光便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其中一个尖脸的中年男子率先上前,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哟,这不是莫家的小姐嘛,多年不见,倒是出落得越发标致了。”
莫鸢淡淡一笑,并未理会他的阴阳怪气。
这时,一个年轻男子也走上前来,说道:“姐姐许久不来,外公念叨了好些回呢。”
莫鸢看了他一眼,心知这也是个不怀好意的。
还未等她回应,又有几人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表面上是嘘寒问暖,实则都在试探莫鸢此次来李府的目的。
莫鸢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不卑不亢地应对着众人。
就在这时,管家匆匆走来,说道:“大小姐,老爷醒了,正唤您过去呢。”
莫鸢闻言,抬脚便向李芝年的房间走去,身后那些人的目光中满是嫉妒与不甘。
看到莫鸢来了,李芝年没好气地说,“快二十年了,这个没心肝的才知道来看我……怕是来问我要嫁妆来了,听说她要成亲了……”饶是如此,他仍然撑着病体穿戴整齐出来见莫鸢。
看到外孙女那一刻,李芝年一恍神。
莫鸢穿着女儿当年的衣服。
那张和自己女儿如出一辙的脸,多了一丝英气。
李芝年没忍住,眼泪喷涌而出,害怕被发现连忙转头擦拭,这一动作被莫鸢敏锐捕捉,她首接飞扑过去,哭出声来,“外公!!!”
李芝年也不再遮掩和推诿,一边哭,一边拍着莫鸢的后背,一边骂道,“你这个臭丫头!
怎么才来看外公!!”
莫鸢擦了擦眼泪,跪在地上,声音颤抖道,“外公,鸢儿这么多年来都是身不由己,孙姨娘一家拧成一股绳,我只是侯府的外人……活的下人都不如……”“若非我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又怎会穿着亡母的衣裳来见外公…”还没等说完,李芝年就拍案而起,“这莫庭侯府欺人太甚,不就是衣裳么!
明天外公把整个湖州最好的布料都送到侯府上去!”
“是外公糊涂……”李芝年一边咳嗽一边哭,“这么多年我抱恙在身,还以为是你瞧不起我这个商贾外公……却也不知道你身不由己!”
“外公只听说你要成亲了,婚事倒是不错,听说是温国公的独子,温小公爷……嫁过去就好了,这苦日子真的要到头了……”莫鸢长叹一口气,下定了决心一般,将孙姨娘如何换嫁一事说予李芝年。
“岂有此理!
!!!”
李芝年气的咳出血来,下人忙吩咐郎中过来伺候。
莫鸢看到那血,才知道外公己经病入膏肓,她哭不出来,回忆着做鬼十年学习来的经验,一边哭一边自责,“都怪鸢儿,说了这么多,害的外公如此……”李芝年喝下药汤,强撑着起身,一边虚弱着大手一挥,“若是不能为我唯一的外孙女做些什么,我李芝年倒是白活了!”
莫鸢摩挲着李芝年的后背,道,“外公!
你要做什么?
千万不能为了鸢儿冲动行事。”
李芝年目光坚定,“鸢儿放心,外公心中有数。”
翌日一早,莫庭侯府门口来了许多木工,满满几十个马车的木材。
莫子期派人问是做什么的,来人说是李府派人给大小姐修缮闺阁,毕竟嫁的是国公府,不能住的太差。
莫子期很想赶人走,但是这么多年来,他打着莫鸢的名义吃了李府好多好处,现下若是说要给莫鸢换到好一点的宅子去,自然就坐实了他们苛待莫鸢的事。
凭什么明明有好宅子不给莫鸢?
莫子期只能任由木工们拉着木头进了侯府开始叮叮咣咣做工。
“你去你外公那里乱嚼什么舌根了??”
孙姨娘带着婆子们气冲冲地赶到谷莠居,“莫庭侯府哪里对你不好?”
孙姨娘身着翠绿色的褙子,脚踩朱红色的鞋子,发髻高高竖起,整个人像是一只随时要战斗的公鸡。
莫鸢抬眼扮无辜,“什么嚼舌根?
姨娘在说什么?
我听不懂。”
“谁说我在侯府不好了?
我能嫁到国公府,好的不能再好了,姨娘你说对么?”
孙姨娘怒从中来,随手拿起一个茶盏摔碎在地,“现在只有你我在这里,不用装!
你十几年不与李芝年往来,只去这一次,侯府就进了这么多木工,你定是去诉苦了。”
莫鸢冷声道,“我祖父不光要盖宅子,还要给嫁去国公府准备嫁妆,国公府那样的地方,嫁妆寒酸不得。”
“姨娘这样摔摔打打,岂非我们莫庭侯府太阔绰?
什么东西都可以损毁?
姨娘有能力置办两个女儿的嫁妆?”
此话一出,孙姨娘的神色立马变了。
换嫁一事,只有莫庭侯府内部知道,外界都只知是嫡女莫鸢嫁到国公府。
李芝年定是不知道换嫁之事,不然早就闹起来了,大费周章盖宅子,那就说明莫鸢没有跟李芝年说实话。
既如此,倒是能借李芝年的手给莫予清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短暂的沉默,孙姨娘好像忘记了自己刚才做过什么,甩起手中的帕子开始说笑,“哎呀!
来人!
把这碎了的茶盏打扫起来!”
孙姨娘满脸堆笑,“刚才是姨娘不小心碰到了,吓到鸢儿了,姨娘说声对不起。”
下人立马开始手忙脚乱收拾。
“停下。”
莫鸢冷声道。
“姨娘若是真觉得对不起我,那何必麻烦下人,你亲自打扫有诚意一些。”
“这么多年,我和外祖父从未走动,嫁妆这件事,外祖父即便不拿,外人也说不得什么。”
“所以,拿不拿,是我一句话的事,由我决定。”
空气瞬间安静。
谷莠居的下人,孙姨娘带过来的下人全部傻傻地盯着眼前这一切。
孙姨娘再怎样也是莫鸢的庶母,更是侯爷的生母。
现在嫡女要求庶母弯下千金之躯打扫地上的碎瓷。
孙姨娘的脸涨成猪肝色,“你……”“姨娘也可以一走了之,反正我嫁去县丞家里,不需要什么嫁妆的,他们家感恩戴德,倒是妹妹……”“我收拾。”
孙姨娘牙缝里咬出来这三个字,心里将莫鸢唾骂了一万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