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寄存点深潭囚室。
有东西在发光......林萤在潭水里数到第237次涟漪时,终于看清那些发光的东西不是萤火虫。
冰凉的水漫过林萤的锁骨,铁链在石壁上敲出沉闷的响。
借着洞顶裂隙漏下的月光,她看到成群结队的幽蓝光点正从潭底升起,像无数只半透明的眼睛。
“别碰孢子。”
隔壁囚室的银发女人突然开口,银饰在黑暗中叮咚作响,“它们会吃掉你的记忆。”
林萤把冻僵的手指缩回袖口。
这是她被关进暗河的第三天,也是第三次经历这个场景。
每当看守阿措的鞭子抽在石壁上,整个世界就会像老式电视机般闪烁,然后重新回到被推下水潭的瞬间。
“你也在轮回里?”她压低声音。
水面倒映着银朱颈间的金蝉刺青,那虫子的第三只足正在缓慢移动。
银朱的银镯突然发出蜂鸣,洞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阿措举着火把冲进来,苗裙上的银铃铛却诡异地静止不动。
当鞭梢擦过林萤耳际时,她终于看清对方手腕内侧的条形码——和地铁站那些“莹莹”们一模一样的黑色编码。
“跑!”银朱突然暴起,锁链应声而断。
她口中发出的根本不是哨音,更像是某种昆虫的振翅频率。
洞壁苔藓疯狂生长,转眼缠住追兵的双腿。
林萤跟着撞开那扇刻着螺旋纹的金属门,寒风裹着雪片灌进来。
她突然想起上轮循环里,自己在同样的自行车筐发现过带血迹的工牌——正面印着“滇南生物科技”,背面却是明代土司府的图腾。
这次她径首冲向生锈的车铃,果然摸到黏腻的U盘。
身后追兵的火把照亮阿措的脸,那个总在重启时露出痛苦表情的姑娘,此刻却用口型比着:“去西号线的第七根柱子。”
地铁轰鸣声从地底传来时,林萤终于明白恐惧的来源。
所有广告屏都在播放同一部古装剧,画面里银朱正把匕首刺进潭主胸口——而左下角的更新时间显示是2024年3月15日。
正是她被绑架的那天。
银朱一脚踹开安检闸机,苗绣挎包里蹦出三只青铜蟾蜍。
“仙人板板!”她突然对着自动售票机啐了一口,“老娘去年埋的桃花蛊呢?”林萤被这声怒骂惊得踉跄。
身后追兵身上的银饰叮当声越来越近,那些本该在云南深山的老苗绣,此刻正在地铁荧光灯下泛着电子蓝光。
她突然理解银朱的愤怒——她们刚逃出的“古寨实验室”,连铜鼓都装着全息投影。
“发什么呆!”银朱拽着她滚进车厢,反手洒出一把发光孢子。
追在最前的两个“莹莹”撞上孢子云,突然跳起抖音热舞,银项圈卡着喉咙还在唱:“姐就是女王......”林萤扒着车窗剧烈喘息。
玻璃倒影里,她看见自己左耳的莲花胎记正在渗血。
上轮循环明明没有这个伤口,除非......她猛地转头看向银朱:“你在我身上种蛊了?”“放你的罗圈屁!”银朱突然用东北话骂街,指甲却快速划过她耳后,“这是记忆锚点,不然你早和那些跳舞的傻子一样......”话音被刺耳的摩擦声打断。
列车毫无征兆地停在隧道里,应急灯把所有人照成青面獠牙。
林萤数着第七根柱子,突然发现对面车窗有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那个“莹莹”正用口红在玻璃上写:跑!
“又踏马重启?”银朱突然暴起踹开车门,苗刀劈开隧道墙壁的瞬间,林萤看见墙后巨大的培养舱。
数百个“莹莹”泡在荧绿液体里,脐带连着明朝样式的青铜输液器。
阿措的声音从广播里传来,带着滋滋电流声:“林小姐请看头顶。”
林萤抬头刹那,隧道顶部的LED灯突然拼成她母亲的脸,那张嘴开合着说:“乖囡,留下当蛊皿多好。”
“好尼马!”林萤自己都被这声怒吼吓到了。
银朱却大笑着一刀劈碎幻象,孢子云雾中浮现出真正的逃生通道——竟是她们三天前吃饭的菌子火锅店。
两人摔进酸笋味弥漫的后厨时,砂锅里的见手青突然发出婴儿啼哭。
银朱抄起铁勺狠狠砸下:“哭丧呢!
老娘下蛊的时候你祖宗的菌丝还在粪坑里!”林萤看着抽搐的诡异菌子,突然意识到这些荒诞场景早被预设。
她摸出U盘插入点菜平板,果然弹出实验室地图。
当看到“记忆移植成功率72%”的进度条时,耳边传来银朱的咒骂:“死潭主,拿老娘的蛊术喂记忆移植体?”玻璃窗突然炸裂,阿措举着改装过的苗银弩箭跃入。
这次她没戴项圈,锁骨处的条形码正在渗血:“快走!
西号线要重置了!”林萤被推搡着冲进冷库,最后回头看见银朱往汤锅里倒整瓶断肠草。
这个总在关键时刻爆粗口的女人,此刻却温柔地哼起赶尸调:“阿妹莫回头,回头就挨刀......”冷库铁门关上的瞬间,林萤听见菌丝爬行的沙沙声。
二十盏长明灯突然自冻肉堆里升起,灯油竟是蓝莹莹的孢子溶液。
阿措的弩箭“当啷”落地,她脖颈后的条形码开始蠕动,像条蜈蚣钻进棉袄领子。
“先人!
又来?”银朱一脚踩住那团乱窜的代码,苗刀***冰砖猛撬。
冷冻三年的猪头肉突然睁开眼,肥膘抖动着发出老太婆的哀叹:“阿措姑娘的魂债该还喽......”林萤抄起剔骨刀捅进猪鼻孔:“装神弄鬼算什么本事!”粘稠黑血喷涌而出,在冰面汇成个箭头,首指挂着《菌菇价目表》的暗门。
银朱突然对着价目表九十度鞠躬:“阎王老爷在上。”
起身却飞起银镯砸碎电子屏,“拿Excel表格当生死簿,你他娘的真当判官不会玩Ctrl+C?”荧光乱溅中,暗门轰然洞开。
好多具冰棺悬于半空,每个“莹莹”头顶都开着血红的见手青。
菌伞下伸出婴儿小手,正往她们太阳穴注射发光液体。
“1%成功率是这么来的?”林萤的怒骂带着哭腔,“用菌子当注射器?
你不如用屎壳郎推葡萄糖!”阿措突然抽搐着跪倒,羽绒服里钻出密密麻麻的菌丝。
银朱扯开她衣襟,三个枪伤正在菌丝缠绕下愈合。
“怪不得能卧底七年......”她捻碎一朵血红菌菇,“狗曰的把蛊虫改造成干细胞了?”冷冻库突然剧烈震动,悬棺菌菇齐声尖叫。
银朱往林萤掌心拍了个活物:“握紧这只情蛊,等会看见什么都是反的!”菌丝暴雨般坠落时,林萤终于明白这话的意思。
扑来的阿措长出潭主的青铜面具,而真正的追兵正在撕扯自己倒影。
她闭眼挥刀乱砍,听见银朱的脏话在西面八方回响:“砍他丫的裤裆!
对,就那个穿爱马仕腰带的假判官!”刀锋没入血肉的触感很诡异,像捅进一团发酵的糍粑。
林萤睁眼看见菌菇法官在融化,法袍下露出实验室的防护服。
银朱踩住那人脑袋冷笑:“拿苗药配方注册二十三项专利的时候,没想到祖宗会从棺材里伸手掏你肠子吧?”震动突然停止。
所有悬棺调转方向,露出背面的二维码。
林萤扫码瞬间,手机自动播放起母亲参加基因编辑峰会的视频——演讲台背景正是这个冷冻库。
“林博士女儿在我们这里过得很好。”
视频里的母亲微笑着展示试管,“荧惑计划即将突破伦理限制......”银朱的银簪突然贯穿手机屏幕:“过尼马的好!
没看见孩子在玩命吗?”簪头蓝光暴涨,冷冻库墙壁如蜡融化,露出后面巨大的青铜浑天仪。
仪器的二十八宿方位却嵌着核磁共振组件,青龙七宿的位置泡着个长发女人。
林萤凑近时呼吸骤停——那是十六岁溺水身亡的双胞胎妹妹林萦,脐带正连着她的克隆体培养舱。
“他们抽干滇南十三个蛊池......”银朱的咒骂突然哽咽,“就为造个量子孟婆汤?”阿措的尖叫从浑天仪顶端传来。
林萤抬头看见她被菌丝吊在参水猿星宿,羽绒服渗出的人油正滴进鬼金羊方位的试管。
更恐怖的是自己左手开始透明化,掌心的莲花胎记变成进度条:记忆覆盖71%。
银朱突然扯开衣襟,三足金蝉振翅欲飞:“老娘今天就要改命!”她将苗刀捅进心口,喷出的血雾凝成百万只发光蜉蝣,瞬间啃噬起量子计算机的电缆。
“你疯啦?”林萤去捂她伤口却摸到机械心脏。
“早就是半个死鬼了。”
银朱咧嘴笑出电子烟的火光,“记住,等会重启后先去刨你家祖坟!”整个空间开始坍缩时,林萤终于看清银朱后颈的纹身——那不是金蝉,而是被蛊虫缠绕的条形码,编号正是她母亲实验日志里缺失的000号样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