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倾雪将赵三给的纸条贴身藏好，回到城西的破屋时，林嬷嬷正在灯下缝补衣物。老妇人见她回来，立刻放下针线："小姐怎么这么晚才回？老奴担心死了。"
"遇到些事。"顾倾雪关好门窗，压低声音将赵三的话复述了一遍。
林嬷嬷听完，脸色变得煞白："天机阁也不安全了？那我们..."
"先别慌。"顾倾雪取出纸条，"嬷嬷可听说过西角楼？"
林嬷嬷思索片刻："好像是摄政王府西侧的一座小楼，据说专门用来接待贵客。"
顾倾雪眼睛一亮。看来这情报确实有价值。她将纸条凑近烛火，仔细记下每个字后，看着它化为灰烬。
"三日后子时..."她喃喃自语，"我们得想办法确认这个密会。"
林嬷嬷忧心忡忡："小姐，这太危险了。摄政王府戒备森严..."
"总有机会的。"顾倾雪望向窗外，月光下的京城轮廓隐约可见，"明天我去书肆打听打听，看最近有什么大事。"
第二天清晨，顾倾雪如常来到书肆。刚进门，就听见几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哥在高谈阔论。
"听说今年的簪花大会定在三日后了？"一个穿湖蓝锦袍的青年摇着折扇问。
"可不是嘛。"另一个胖些的接话，"慕容小姐亲自操办，据说连宫里的娘娘都会来赏花。"
顾倾雪心头一跳。簪花大会——京城世家小姐们一年一度的盛会，各府闺秀都会在此展示才艺、结交名流。更重要的是，慕容玥作为摄政王之女，必定会出席。
她一边研墨，一边竖起耳朵听着那些公子哥的闲聊。原来今年的簪花大会将在慕容家的别院举办，因恰逢牡丹花期，特意推迟了几日。
"听说还缺些新鲜样式的头饰..."胖公子突然压低声音，"我妹子正为这事发愁呢。"
顾倾雪笔尖一顿。机会来了。
午休时分，她向掌柜告假，匆匆赶回家中。翻出仅剩的一块上好绸缎和几颗珠子——这是她最后的体己钱买的，原本打算绣个荷包卖个好价钱。
"嬷嬷，我记得你年轻时做过梳头娘子？"
林嬷嬷点头："小姐要做头饰？"
"嗯，要最时新的样式。"顾倾雪展开绸缎，"最好能让人一眼难忘。"
林嬷嬷虽然疑惑，还是依言动手。她手巧，不到两个时辰就做出了一支栩栩如生的蝴蝶簪。蝶翼用极薄的绸缎层层叠出，触须是细如发丝的金线，两颗小珍珠做眼睛，在光下熠熠生辉。
"嬷嬷的手艺真好。"顾倾雪爱不释手，"明日我就拿它去碰碰运气。"
次日一早，顾倾雪特意换了身干净衣裳，用头巾半遮着脸，来到城南最繁华的街市。她没去常摆摊的地方，而是寻了处离慕容家别院最近的茶楼，在门口支了个小摊。
"小娘子这蝴蝶簪怎么卖？"很快就有丫鬟模样的人驻足询问。
顾倾雪微笑："这是孤品，不卖。只换一个簪花大会的入场名额。"
丫鬟惊讶地打量她："你是什么人？怎知我家小姐正缺头饰？"
"听街坊闲聊罢了。"顾倾雪故作神秘，"这簪子有个名堂，叫蝶恋花，最适合牡丹盛会。"
丫鬟将信将疑，但还是拿着簪子进了茶楼。不多时，一个衣着华贵的小姐在丫鬟搀扶下走出来，径直来到顾倾雪摊前。
"这簪子是你做的？"小姐声音清脆，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气。
顾倾雪低头行礼："回小姐的话，是家传手艺。"
"倒是别致。"小姐把玩着簪子，"你说要换簪花大会的名额？"
"正是。小女子久闻簪花大会盛名，想开开眼界。"
小姐轻笑："你倒会打算盘。不过..."她突然压低声音，"我缺个梳头的丫头，你若愿意以侍女身份随我入场，这买卖便成了。"
顾倾雪心中一喜，面上却不显："但凭小姐吩咐。"
"明日辰时，来柳府后门找我。"小姐丢下一块碎银，"这是定金。记住，我叫柳如萱。"
回到家中，顾倾雪将好消息告诉林嬷嬷。老妇人却忧心忡忡："小姐要以侍女身份入府？太危险了！"
"这是最好的机会。"顾倾雪安抚道，"柳家虽不是顶级世家，但也算清贵，不会引人注目。况且..."
她压低声音："簪花大会与密会同一天。若慕容玥真在大会上透露什么，我们就能确认密会的真伪。"
次日清晨，顾倾雪换上林嬷嬷连夜改好的侍女服饰，将头发简单挽起，脸上特意抹了些灶灰，让自己看起来平庸些。柳府后门，柳如萱的贴身丫鬟早已等候多时。
"你就是那个做簪子的？"丫鬟狐疑地打量她，"跟我来。"
穿过几重院落，顾倾雪被带到一间厢房。柳如萱正在镜前试衣，见她来了，招手道："快来帮我看看，这衣裳配那簪子可好？"
顾倾雪恭敬上前，小心地为她整理衣领。趁机观察这位柳小姐——约莫十六七岁，容貌清秀，眉眼间透着几分精明。
"你叫什么名字？"柳如萱突然问。
"回小姐，奴婢叫...小雪。"
"手倒是巧。"柳如萱瞥了眼她的手指，"在谁家做过事？"
顾倾雪心跳加速："从前在...在江南织造府学过些针线。"
柳如萱似乎信了，没再追问。她指挥丫鬟们收拾行装，自己则对着铜镜反复调整那支蝴蝶簪的位置。
"今日慕容小姐亲自坐镇，你们都要打起精神来。"柳如萱叮嘱众人，"特别是你，"她指向顾倾雪，"跟紧我，别乱说话。"
慕容家别院比想象中还要奢华。朱漆大门前车马如流，各府小姐的轿辇排成长龙。顾倾雪低着头，跟在柳如萱身后，手心微微出汗。
院内牡丹盛开，花香袭人。亭台楼阁间，衣香鬓影的闺秀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吟诗作对，或品茗赏花。顾倾雪悄悄环顾四周，寻找慕容玥的身影。
"慕容小姐到！"
一声通传，全场顿时安静下来。只见一群丫鬟簇拥着一位华服少女缓步而来。那少女约莫二八年华，身着绯红罗裙，发间金钗玉簪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她容貌极美，却带着几分凌厉的傲气，顾盼间自有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
"那就是慕容玥..."顾倾雪暗自记下她的样貌。
柳如萱连忙上前行礼。慕容玥漫不经心地应了声，目光扫过柳如萱发间的蝴蝶簪时，突然停住了。
"这簪子倒是别致。"她伸手轻触蝶翼，"哪家铺子买的？"
柳如萱受宠若惊："回慕容小姐，是...是家婢女做的。"
慕容玥的目光立刻转向顾倾雪，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做的？"
顾倾雪低头行礼："回小姐的话，是奴婢胡乱做的。"
"手倒是巧。"慕容玥突然凑近，压低声音，"你叫什么名字？可愿来我府上做事？"
顾倾雪心跳如鼓："奴婢...奴婢叫小雪，是柳小姐的..."
"罢了。"慕容玥突然失去兴趣，转身对柳如萱道，"今日赏花会改在沁芳亭了，你随我来。"
顾倾雪跟着柳如萱来到沁芳亭。亭中已摆好席位，慕容玥高坐上首，几位世家小姐依次落座。顾倾雪作为侍女，只能站在柳如萱身后，但她竖着耳朵，不放过任何一句对话。
"听说前几日龙卫军又抓了几个顾家余孽？"一个穿绿衣的小姐突然道。
慕容玥冷笑："跳梁小丑罢了。父亲说了，顾家案铁证如山，谁敢翻案就是与朝廷作对。"
顾倾雪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
"不过..."慕容玥突然压低声音，"那顾家小姐倒是命大，至今没抓到。"
"慕容姐姐见过顾家小姐吗？"柳如萱好奇地问。
"自然见过。"慕容玥得意地扬起下巴，"她父亲被定罪那日，我还亲眼看着她被押出顾府呢。"她突然压低声音，"其实顾家案另有隐情..."
顾倾雪浑身紧绷，正想再听，却见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匆匆走来，在慕容玥耳边低语几句。慕容玥脸色微变，起身道："诸位自便，我有要事失陪片刻。"
顾倾雪看着慕容玥离去的背影，心中疑窦丛生。那管家说的会不会与密会有关？她必须想办法跟上去看看。
"小姐，"她小声对柳如萱说，"奴婢内急..."
柳如萱不耐烦地挥挥手："快去快回。"
顾倾雪悄悄尾随慕容玥一行人，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一处僻静的小楼前。楼前侍卫森严，她不敢靠近，只能躲在假山后观望。不多时，楼内走出几个身着异域服饰的男子，与慕容玥行礼后匆匆离去。
"北境使者..."顾倾雪心头一震。赵三的情报果然没错！
她正想再观察，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一个侍卫厉声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顾倾雪来不及多想，转身钻入假山缝隙中。侍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屏住呼吸，心跳如雷。
"怎么回事？"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
顾倾雪透过缝隙看去，竟是萧衍！他身着便服，腰间却挂着龙卫军的令牌。
"回大人，小的看见有人影..."
萧衍环顾四周，目光在假山处停留了一瞬，随即摆手："大惊小怪，是只野猫罢了。你们去别处巡逻。"
待侍卫走远，萧衍突然低声道："还不出来？"
顾倾雪犹豫片刻，还是从假山后走出。萧衍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真是你？我听说你混进了簪花大会..."
"萧将军为何在此？"顾倾雪警惕地问。
萧衍示意她跟上，两人躲到一处隐蔽的廊柱后。"我收到消息，北境使者秘密入京，与摄政王密会。"他压低声音，"没想到你也..."
顾倾雪心头一跳："赵三的情报是真的？"
"赵三？"萧衍皱眉，"那个花匠？他还活着？"
顾倾雪简单解释了经过。萧衍听完，神色凝重："看来我们想到一处去了。三日后子时，西角楼..."
"你也知道？"顾倾雪惊讶地看着他。
萧衍点头："我本打算独自查探，既然你也在..."他犹豫片刻，"太危险了，你还是别..."
"我必须去。"顾倾雪打断他，"这是我洗刷家族冤屈的机会。"
萧衍深深看了她一眼，终于妥协："三日后戌时，我在城南老槐树下等你。"他顿了顿，"现在你快回去吧，免得被人发现。"
顾倾雪点头，正要离开，萧衍突然拉住她："等等。"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这是易容用的药粉，能暂时改变肤色。小心行事。"
回到柳如萱身边时，赏花会已近尾声。柳如萱正焦急地四处张望，见她回来，怒道："死哪去了？慕容小姐都回来了！"
顾倾雪连声道歉，心里却想着萧衍给的药粉和三日后的大计。她不经意抬头，正对上慕容玥探究的目光。那目光如刀，仿佛能看透她的伪装。
顾倾雪连忙低头，心中却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慕容玥似乎对她起了疑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