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城赛格电子市场的晨光里,陈默攥着母亲缝在衣角的3800元现金,在三楼元件区逡巡。
前世此时,他还在为考上华清微电子系而埋头刷题,如今却要像所有华强北的“电子猎人”一样,在成千上万种电阻电容中淘出能用的宝贝。
“老板,ADI的AD6522有没有?”
他敲了敲“兴达电子”的玻璃柜台。
秃头老板眼皮都没抬:“美金结算,一片120。”
陈默扫了眼对方货架上的“原装进口”标签——分明是从香港走私来的散货,却比正规代理价高出40%。
他想起前世星燧集团的采购总监曾教过他:“当你知道对方底牌时,砍价要砍在他的痛处”。
“120?”
他冷笑一声,“上个月联科电子爆雷,你们从台湾人手里接的走私尾货,仓储费每天每箱200,现在压着2000片卖不出去,对吧?”
老板的手抖了一下,钢笔在账本上划出歪斜的线:“你、你怎么知道——”“我还知道这批货的封装日期是1999年8月,比正规渠道晚了三个月。”
陈默压低声音,“ADI下个月要推升级版AD6522B,带中文内码支持,你手里的旧版再过半个月就是废品。”
老板的冷汗渗出来了。
陈默趁热打铁:“3800元,我全收。”
“开什么玩笑!”
老板拍案而起,“成本都不止——”“算上仓储费和即将贬值的损失,你现在卖我,至少能赚800。”
陈默掏出母亲的病历单复印件,“我妈等着钱做手术,这批货救的不是我的生意,是她的命。”
对方盯着病历单上的“肾衰竭”三个字,喉结动了动。
十分钟后,陈默抱着纸箱离开时,听见老板在身后骂骂咧咧:“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跟老狐狸似的……”作坊的白炽灯在午夜两点依然亮着。
陈默趴在课桌前,用放大镜观察AD6522的引脚排列。
父亲蹲在旁边,拿着万用表帮他测电压,老花镜滑到鼻尖上:“小默,你真的读过这种芯片的技术手册?”
“爸,你忘了我高中时总偷你的《半导体学报》?”
陈默不敢说实话——这些知识来自2024年星燧集团的技术白皮书,“这个加密协议就像一扇上了锁的门,钥匙孔在第47号引脚和接地端之间。”
他用细导线连接芯片和示波器,屏幕上跳出规律的正弦波。
前世,集团工程师花了三个月才破解这个漏洞,现在他却能精准定位到协议层的逻辑错误:当输入超过16位字符时,校验算法会出现0.3微秒的延迟。
“看,就是这里。”
他在父亲递来的烟盒背面画下电路图,“我们可以在延迟间隙插入自定义代码,把GB2312中文编码伪装成ASCII字符,这样芯片就会误以为是英文指令,自动解码。”
陈建国盯着图纸,突然想起儿子15岁时,曾用废旧收音机改装成对讲机,让整条街的孩子都能互相喊话。
那时他以为只是孩子的胡闹,现在才发现,小默对电子元件的敏感度,远超自己想象。
“可是主板怎么办?”
父亲指着堆在墙角的二手元件,“就算破解了芯片,没有合适的PCB板——”“用热转印法。”
陈默打开从旧货市场淘来的感光板,“先在电脑上画电路图,用激光打印机打印到转印纸上,加热压到敷铜板上,再用蚀刻液溶解多余的铜箔。”
他抬头一笑,“我在旧货市场找到台二手雕刻机,明天就能试做第一块样板。”
王秀兰端着熬好的中药进来,看见丈夫盯着电路板出神,儿子的衬衫后背全是汗渍,突然想起结婚时陈建国在自行车厂当技工,总在台灯下画零件图的模样。
原来有些东西,真的会在血脉里传承。
江海大学微电子系的走廊里,陈默盯着墙上的“国家重点实验室”铜牌,掌心沁出冷汗。
前世,他曾以星燧集团CEO的身份给这里捐过三千万,现在却要以一个“华强北个体户”的身份,说服张院士团队合作。
“张教授,我是深城的陈默,想跟您聊聊EUV光源技术。”
他攥着皱巴巴的名片,递到戴圆框眼镜的老教授面前。
张院士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犀利如刀:“EUV是极紫外光刻,现在连A***L都还在实验室阶段,你一个做组装机的,聊这个干什么?”
陈默掏出随身带着的AD6522破解版芯片,指着背面的焊点:“三个月后,我们会推出首款搭载中文系统的国产手机,但我不想永远停留在‘破解别人芯片’的阶段。
张教授,您还记得1996年发表的《同步辐射光源在光刻中的应用》吗?
您在论文里提出用波长13.5nm的极紫外光——”老教授的茶杯突然放下,发出清脆的响声:“那篇论文被《半导体科学》退稿了,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个理论,正是未来EUV光刻机的核心。”
陈默压低声音,“现在A***L正在研发原型机,但他们卡在光源稳定性上。
而我知道,用磁场约束等离子体放电,能把光源寿命从50小时提升到——”他顿了顿,“3000小时。”
张院士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数据,正是他最近和团队秘密计算的方向,从未对外公布过。
“跟我来。”
他站起身,带陈默走进实验室。
穿白大褂的学生们正在调试一台简陋的光源装置,弧光灯在暗室里闪烁不定。
“说具体点。”
张院士递来一副护目镜。
陈默接过粉笔,在黑板上画出磁约束装置的三维模型:“在放电腔外围增加三层梯度磁场,第一层用钕铁硼永磁体,第二层——”他突然停住,“但这些需要精密加工的磁轭,高校实验室的条件……”“我们有江海机械厂的合作。”
张院士盯着图纸,声音有些发颤,“但需要启动资金。”
“我可以先付20万。”
陈默掏出昨晚拟好的合同,“作为技术入股的订金。
但有个条件:”他首视老教授的眼睛,“明年3月前,必须拿出能刻蚀100nm线宽的光源样机。”
学生们倒吸一口凉气。
100nm,比当前主流的350nm精度整整提高了三倍。
张院士盯着合同上的“深城星燧电子科技有限公司”——这个昨天刚在工商局注册的名字,突然笑了:“年轻人,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这相当于在自行车厂的车间里,说要造出战斗机引擎。”
“但引擎的图纸,己经在我这里了。”
陈默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
李老三坐在走私船的甲板上,盯着手机里的照片:陈默抱着一箱AD6522走出赛格市场。
“妈的,这小子怎么知道联科的货?”
他把烟头按在栏杆上,火星溅进海里,“打听清楚了,他最近在跟江海大学的张老头搞什么鬼。”
副手递来一份资料:“查过了,他昨天注册了公司,叫‘星燧电子’,经营范围写着‘半导体芯片研发’。”
李老三突然笑了,笑声混着海浪声格外刺耳:“有意思,华强北的臭小子要搞芯片?
告诉香港的‘Ω’先生,内地有只小蝼蚁,好像踩到咱们的尾巴了。”
他摸出戒指,对着月光转动,金属表面的Ω符号折射出冷光——那是“芯片联盟”的标志,一个掌控全球半导体产业链80%专利的神秘组织。
前世,正是这个组织策划了对陈默的刺杀。
而此刻,在千里之外的小作坊里,陈默正在给第一块自制主板焊接电容。
母亲的中药味混着焊锡的气味在空气中漂浮,父亲趴在桌上睡着了,图纸上还画着他看不懂的“晶圆厂规划图”。
示波器的荧光屏上,中文“星燧”二字正在AD6522芯片里闪烁——这是华国本土企业第一次在手机芯片底层写入自己的字符。
窗外,深城的天际线正被第一缕阳光染红,远处传来电子市场开门的卷帘声,新的一天,即将在微米级的电路里,写下截然不同的代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