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江城像口蒸笼,蝉鸣声裹着热浪在礼堂穹顶下翻涌。
张君攥着话筒的掌心沁出冷汗,廉价衬衫后背早己被汗水浸透,黏在皮肤上像条冰冷的蛇。
"苏同学,我喜欢你!
"嘶哑的声音在扩音器里炸开时,他看见前排座椅上那抹雪青色裙摆微微颤动。
苏沐晴垂落的发丝遮住半张脸,露出的下颌线比实验室的烧杯边缘还要冷硬。
礼堂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连空调出风口的嗡鸣都变得刺耳。
陈浩然在第三排嗤笑出声,金丝眼镜片闪过一道寒光。
他懒洋洋地抬起右手,身后两个跟班立刻会意,掏出手机对准讲台开启首播。
"张外卖员,你知道沐晴手腕上的卡地亚够买你十年寿命吗?
"陈浩然起身整理袖扣,定制西装勾勒出精瘦腰线,"还是说……你打算用送外卖攒的积分兑换她?
"哄笑声如潮水漫过礼堂。
张君的指甲掐进掌心,目光却死死钉在苏沐晴身上。
她今天没戴那条刻着家族徽章的紫晶项链,锁骨处空荡荡的,像被生生剜去一块血肉。
"我……"他刚要开口,余光瞥见陈浩然使了个眼色。
左侧安全通道突然冲出西道黑影,为首的寸头保镖抬脚踹向讲台。
实木讲桌轰然倒塌,张君踉跄后退,后背撞上多媒体设备。
"啊!
"前排女生尖叫着抱头鼠窜。
苏沐晴猛地转身,发梢扫过陈浩然伸来的手。
她今天穿的是细高跟,踩在抛光大理石上像踩着刀尖,却仍执拗地朝讲台挪动。
"保安!
把闹事的丢出去!
"陈浩然整了整被碰歪的领带夹,镜片后的三角眼眯成缝隙。
两个保安架住张君胳膊时,他看见苏沐晴终于抬头,那双总像蒙着雾的桃花眼此刻清凌凌的,映出自己狼狈的模样。
"松手!
"苏沐晴突然抓起话筒砸向保安。
金属外壳擦着陈浩然耳际飞过,在墙面撞出刺耳的嗡鸣。
她踩着十二厘米的鞋跟冲上讲台,旗袍开衩处隐约露出淤青的膝盖。
张君瞳孔骤缩。
那抹青紫他再熟悉不过——上周暴雨夜送外卖时,他亲眼看见苏家司机把跪在雨里的苏沐晴拖进轿车。
"你……"他刚要伸手,后颈突然传来剧痛。
陈浩然不知何时绕到身后,注射器扎进他脖颈的瞬间,他听见对方用气声说:"你爸当年也这么不识相。
"冰凉的液体注入血管,张君眼前突然浮现父母车祸现场。
满地玻璃碴上躺着半块断裂的玉坠,和他脖颈间祖传的龙纹玉佩严丝合缝。
意识消散前,他看见苏沐晴伸手来抓他,指尖沾着话筒上未干的血迹。
礼堂天台暴雨是在子夜时分倾泻而下的。
张君被冷水激醒时,发现自己躺在生锈的水塔边缘。
后脑勺黏着湿漉漉的头发,每根神经都在尖叫着疼痛。
远处霓虹灯在雨幕中洇成彩色光斑,他恍惚看见父母站在光晕里,朝他伸出手。
"爸?
妈?
"他挣扎着要起身,却发现双手被尼龙绳反绑在生锈的铁管上。
天台铁门吱呀作响,陈浩然举着手机电筒晃过他脸:"张外卖,你说从这扔下去,明天头条该写贫困生为爱殉情还是癞蛤蟆终得报应?
"张君喉咙里泛起血腥味。
陈浩然身后跟着三个黑影,其中一人拎着根钢管,月光在生锈的棱角上折射出寒芒。
他突然想起保安架住他时,那人袖口露出的暗红色刺青——是血魂殿的饕餮纹。
"你这种垃圾,活着都浪费空气。
"陈浩然突然揪住他头发,手机摄像头几乎戳进眼睛,"知道为什么选今天吗?
苏沐晴明天就要飞香江订婚,你这种舔狗连备胎都算不上。
"钢管破空声响起时,张君本能地绷紧肌肉。
预想中的剧痛却未降临,脖颈间的玉佩突然发烫,迸发的蓝光在雨夜炸开。
陈浩然惨叫着后退,手机摔在地上,屏幕定格在首播画面——弹幕正疯狂刷过"超自然现象""特效满分"。
"妖术!
他是妖人!
"拎钢管的保镖转身要跑,却被无形力量定在原地。
张君感觉有电流从玉佩窜入经脉,骨骼发出爆豆般的脆响。
他猛地挣断绳索,沾着雨水的铁管在掌心扭成麻花。
陈浩然连滚带爬扑向天台门,却发现门锁不知何时被冰霜封住。
他回头时,正对上张君泛着金光的双眼。
那双总是低垂的眸子此刻像两盏古灯,瞳孔深处盘旋着玄奥的符文。
"你……你别过来!
"陈浩然撞翻祭坛般的铁桶,暗红色液体在积水中蔓延。
张君嗅到血腥味混着腐臭,胃部突然绞痛——是方才注射的药物开始发作。
玉佩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嗡鸣,暴雨在头顶汇聚成漩涡。
第一道闪电劈中水塔时,张君看见自己映在积水中的倒影:身高凭空暴涨十厘米,肌肉线条如刀刻斧凿,脖颈处的玉佩己与皮肤融为一体,泛着雷光的脉络顺着血管延伸至全身。
陈浩然的尖叫戛然而止。
他看着张君徒手捏爆钢管,金属碎屑簌簌落下时,竟在空中燃烧成灰。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陈浩然瘫坐在地,裤裆洇出黄褐色水渍。
张君没有回答。
他弯腰捡起陈浩然的金丝眼镜,镜片倒影中,他看见自己眉心浮现出闪电状的印记,正在雨水中缓缓发光。
远处传来警笛声,他最后看了眼漆黑的夜空,翻身跃下天台时,听见体内传来骨骼重组的咔嚓声。
在失去意识前,他想起父母葬礼那天,殡仪馆外跪着的黑衣人。
那人袖口也有饕餮纹,怀里抱着个紫檀木盒,里面装着半块与他玉佩严丝合缝的龙纹玉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