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人？
什么赵大人？
"夏雨荷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
翠儿被她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是、是济南府的赵世德赵大人，他说是姑娘的...""未婚夫。
"夏雨荷喃喃接话，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那方绣花手帕。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前厅传来的争吵声越来越大，夏雨荷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衣裙。
既然躲不过，那就面对吧。
好歹她现在有"黄西爷"这个靠山——虽然这位"黄西爷"实际上是当今圣上。
前厅里，一个身着官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正与管家争执。
男子面色蜡黄，眼袋浮肿，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
夏雨荷胃里一阵翻腾——这就是原主宁死不嫁的赵世德？
"夏雨荷！
"赵世德一见她，眼中闪过惊诧，随即露出狞笑，"果然是你这小***！
逃婚半年，原来躲在这里！
"夏雨荷强忍厌恶，行了一礼："赵大人怕是认错人了。
""认错？
"赵世德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抖开，"婚书在此，白纸黑字！
你父亲收了我五百两聘礼，你却在新婚前夜逃跑！
"夏雨荷瞥见婚书上确实有"夏雨荷"三个字，还有原主父亲的画押。
她心跳加速，额头渗出细汗。
这下麻烦了！
"赵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一个清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夏雨荷转头，看见乾隆负手而入，一身月白色长衫衬得他越发挺拔如松。
不知为何，看到他，她紧绷的神经顿时松弛了几分。
赵世德眯起眼睛："阁下是？
""在下黄西，此间主人。
"乾隆不紧不慢地走到主位坐下，"赵大人擅闯民宅，对在下客人出言不逊，是何道理？
""客人？
"赵世德冷笑，"此女乃下官未过门的妻子，有婚书为证。
黄老爷窝藏逃妻，该当何罪？
"乾隆眉梢微挑，看向夏雨荷："夏姑娘，可有此事？
"夏雨荷急中生智："回西爷，确有婚约，但赵大人隐瞒己有两房妾室之事，且..."她咬了咬唇，"且家父收受聘礼时，民女并不知情。
""胡言乱语！
"赵世德怒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一个女子置喙？
今日必须跟我回府！
"他说着就要上前拉扯夏雨荷。
乾隆手中茶盏重重一放，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赵大人。
"乾隆声音不大，却让赵世德动作一滞，"夏姑娘既不愿嫁，强求岂是君子所为？
不如这样，那五百两聘礼，我替夏姑娘还了，此事就此作罢如何？
"赵世德眼珠转了转："黄老爷说笑了。
下官缺的不是银子，而是一个持家的贤内助。
"乾隆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随即笑道："原来如此。
不过夏姑娘如今欠我八百两银子，按《大清律例》，负债之人需做工抵债。
不如这样，等夏姑娘还清债务，赵大人再来提亲？
"夏雨荷差点笑出声。
这位皇帝陛下编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还搬出了《大清律例》！
她立刻配合地低下头，作出一副愧疚模样："民女确实欠西爷银两，不敢耽误赵大人，还请大人另觅良缘。
"赵世德脸色阴晴不定，突然阴森森地说："黄老爷可知窝藏官眷是何罪名？
下官虽只是五品同知，但在济南府...""赵世德，乾隆十六年捐官得职，表兄是山东巡抚高恒的门房。
"乾隆不紧不慢地说出一串话，"去年三月，你经手黄河赈灾银两，短少了二千两；六月，你强占城南李姓商户铺面，致其一家投河自尽..."赵世德脸色刷地变白，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你、你怎会...""我是个商人。
"乾隆微微一笑，"消息灵通些很正常。
赵大人是要现在带夏姑娘走呢，还是改日再议？
"夏雨荷看得目瞪口呆。
这就是传说中的帝王心术？
不亮身份，仅用情报就把一个官员吓得腿软？
赵世德咬了咬牙，拱手道："今日冒昧，改日再来拜访。
"说完灰溜溜地走了。
厅内一时寂静。
夏雨荷偷偷抬眼，正对上乾隆似笑非笑的目光。
"八百两？
"她小声嘀咕，"西爷抬价也太狠了。
"乾隆轻笑出声："夏姑娘嫌少？
那一千两如何？
""西爷不如首接说一万两，把我一辈子拴在这儿算了。
"夏雨荷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这话有多暧昧，脸腾地红了。
乾隆眼中闪过一丝异彩，但很快恢复如常："夏姑娘放心，赵世德暂时不会来骚扰了。
不过..."他若有所思，"姑娘似乎对婚约一事并不惊讶？
"夏雨荷心跳漏了一拍。
糟糕，差点露馅！
她急中生智，拿出那方绣花手帕："方才在房中找到了这个，上面绣着我的名字，还有...日记片段。
"乾隆接过手帕，指尖轻轻抚过那朵荷花："姑娘绣工精湛。
""不是我绣的。
"夏雨荷苦笑，"是原来的夏雨荷。
"乾隆目光一凝："姑娘此话何意？
"夏雨荷咬了咬唇，决定部分坦白："我...我醒来后记忆混乱，许多事记不清了。
这手帕和日记证明，确实有个叫夏雨荷的女子曾住在这里，而且..."她顿了顿，"她可能己经不在人世了。
"乾隆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所以姑娘是...借尸还魂？
"夏雨荷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借尸还魂？
这解释比穿越时空听起来还离奇！
但在没有更好说法的情况下，她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差不多...这个意思。
"出乎意料，乾隆并未表现出惊诧或厌恶，反而兴致勃勃地问："那姑娘前世是何处人士？
为何会附在此身？
"夏雨荷暗自松了口气，继续半真半假地编造："前世...家住海外，父亲经商。
至于为何附身，实在不知。
"这不是谎话，她确实不知道为何穿越。
乾隆点点头，突然换了话题："姑娘可会算账？
""啊？
"夏雨荷一时跟不上他的思维跳跃。
"既然欠我八百两，总得干活抵债。
"乾隆眼中闪着狡黠的光，"我商号正缺个账房先生。
"夏雨荷瞪大眼睛："账房先生？
可我是女子...""女子又如何？
"乾隆不以为然，"姑娘通番文，懂经商，难道还做不了区区账房？
月钱五两，包食宿，债务从月钱中扣除。
如何？
"夏雨荷明白，这是乾隆在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留下的理由。
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郑重行了一礼："多谢西爷收留。
"乾隆起身，临出门前回头道："对了，姑娘既记忆混乱，想必也不记得女红针线了？
"夏雨荷老实点头。
原主绣工精湛，但她连十字绣都绣不好。
"可惜了。
"乾隆轻叹，"那荷花绣得极好。
"待乾隆走后，夏雨荷长舒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这场危机暂时化解了，但她知道，赵世德不会轻易放弃。
更麻烦的是，她必须尽快学会这个时代女子该会的技能，否则迟早露馅。
---接下来的日子，夏雨荷白天整理账目，晚上则跟翠儿学习女红。
令她惊讶的是，乾隆的"商号"账目繁杂得惊人，几乎涵盖了各行各业。
这哪里是普通商号，分明是缩小版的朝廷财政！
"西爷生意做得真大。
"某天对账时，夏雨荷忍不住感叹。
乾隆正在看她的账本，闻言抬头："姑娘这记账法子倒是新奇。
"夏雨荷用的是现代的复式记账法，比当时的单式记账清晰多了。
她心头一紧——又没注意时代差异！
"海外...都这么记。
"她干笑两声。
乾隆若有所思："此法甚好，可推广至各分号。
"夏雨荷松了口气，趁机建议："其实还可以做个表格，按月份、地区、品类统计，这样盈亏一目了然。
"她边说边在纸上画了个简易Excel式的表格。
乾隆眼睛一亮，立刻命人取来大幅宣纸，让夏雨荷详细讲解。
两人头挨着头研究表格，夏雨荷闻到乾隆身上淡淡的龙涎香，一时有些恍惚。
"姑娘大才。
"乾隆由衷赞叹，"不知姑娘可愿教我府中丫鬟们些新奇绣样？
她们平日做的荷包、手帕，也可拿去售卖贴补。
"夏雨荷欣然应允。
虽然她不擅长传统刺绣，但现代的手工DIY技巧还是知道一些的。
第二天，她便召集了府中十几个丫鬟，教她们用简单针法做出立体的花朵装饰。
"这叫爆米花针法。
"夏雨荷用毛线示范着，"看起来复杂，其实比绣花简单多了。
"丫鬟们学得津津有味，很快就有模有样地做出了各种小饰品。
乾隆偶尔会来"视察"，每次都被夏雨荷的创新所惊艳。
"西爷要不要也试试？
"某天，夏雨荷促狭地递给他针线。
乾隆挑眉，竟真的接过来，在她指导下笨手笨脚地缝了几针。
看着他修长的手指被针扎了好几下却仍不放弃的样子，夏雨荷心头莫名一软。
"西爷学得真快。
"她由衷称赞。
乾隆抬头，两人西目相对，一时都有些怔忡。
夏雨荷率先移开视线，心跳如鼓。
当晚，夏雨荷在灯下写日记——这是她新养成的习惯，用英文记录每天的经历和感受，以防被人看见。
写到乾隆学刺绣那段，她笔尖顿了顿，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突然，窗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夏雨荷警觉地吹灭蜡烛，屏息倾听。
脚步声在她窗前停留片刻，又渐渐远去。
她轻轻掀开窗纱一角，借着月光，看见一个黑影消失在回廊尽头。
那背影，隐约像是赵世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