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2年10月的苏州忠王府内，肃杀的气氛笼罩着议事大厅。
李秀成端坐在主位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黄花梨木的扶手，眉头紧锁。
李世贤与李明成分别坐在两侧，神色凝重。
年仅三岁的李承唐被特许坐在末席，而李容发则站在厅中央，身后悬挂着一幅巨大的世界地图。
“天京的局势越来越不妙了。”
李秀成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许久未曾休息，“今早天王又发来了求救令。
求救令一道急过一道。。。”
他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环视众人，“虽然我们和洋人暂时达成和解，但不是长久之计，洋人可能随时都能翻脸。
我们必须为李家的未来早做打算。”
李世贤握紧了拳头：“左宗棠在衢州、严州的攻势凶猛，若这两处失守，浙江将门户大开。”
厅内陷入沉默，只有烛火偶尔发出轻微的爆裂声。
李承唐坐在特制的高脚椅上，小短腿悬在半空，表面上一副懵懂模样，实则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变化。
“容发，”李秀成突然开口，目光转向站在地图前的年轻人，“说说你的想法。”
李容发恭敬地行了一礼，转身指向地图上的天京位置：“父王，天京必须救，但不能孤注一掷。
除了我昨晚建议小股精锐佯攻安庆，还要在外围袭扰曾国荃的湘军，同时水路并进的向城内输送粮草物资。”
他的手指沿着长江划出一道弧线，“水路是最安全的通道，英国人己经同意共同组建长江舰队，我们可以通过...”李明成突然打断：“苏南怎么办？
李鸿章的淮军也得到洋人支持，正在步步紧逼！”
李秀成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目光在李世贤和李明成之间游移：“分兵两路。
世贤继续在浙江牵制左宗棠，明成留守苏南。
我亲自率精锐袭扰湘军，为天京解围。”
李承唐注意到李容发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父王！”
李容发突然单膝跪地，声音铿锵有力，“恕儿臣首言，如此下去，我李家终将陷入绝境！
天王忌惮日甚，清妖与洋人和解，也得到了洋人的支持，我们...需要一条退路！”
厅内一片哗然。
李秀成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退路？
天国之业岂能轻言放弃！”
“不是放弃，是开拓！”
李容发毫不退缩，昂然起身挺胸面向李秀成，“你们也听呤唎说过，非洲大陆地广人稀，洋人势力尚未深入。
儿臣己通过呤唎联络英国领事，他们能够协助我们殖民非洲。”
李世贤倒吸一口凉气：“你要我们远渡重洋？”
“正是！”
李容发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在非洲建立据点，移民垦殖。
待站稳脚跟，再图发展！”
李承唐适时地从椅子上滑下来，迈着小短腿跑到地图前，指着东非海岸奶声奶气地说：“伯父，这里气候宜人，土地肥沃，最适合种水稻呢！”
李秀成怔住了，低头看着这个早慧的侄子。
李承唐趁机补充：“而且有金矿和象牙，可以跟洋人换大炮和火枪！”
李明成突然拍案而起：“大哥，容发所言极是！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另辟蹊径！”
李秀成依旧怒气未消，指着李明成说道：“你。。。
你也居然要背叛天国事业？”
李容发上前一步，诚恳的和李秀成说道：“父王，我知道您有信心稳住天国事业，但是狡兔还有三窟呢。
万一，我是说万一失败了呢？
那时我们就没有任何对路了啊！”
厅内再次陷入沉默。
李秀成缓步走到地图前，粗糙的手指抚过非洲大陆的轮廓。
这张从洋人处得到的地图绘制精细，连内陆河流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可是，万里之外哪有那么容易立足。”
李秀成突然说道，“英国人己经在那里扎根。
我们要是在那里立足，必须借助英国人。”
李容发眼睛一亮：“父王明鉴！
你看这，东非沿岸的桑给巴尔苏丹国名义上统治，实则控制松散。
而且英国人在这里有足够的影响。
我们可以借助英国在沿海建立据点，逐步向内陆发展。”
李世贤凑近地图：“这里距离***商路不远，确实适合贸易...但移民如何解决？”
“分批持续进行。”
李容发早有准备，“先派精锐建立要塞，再以商船运送工匠、流民。
儿臣己秘密训练1000火***，装备自己制造的毛瑟步枪。”
李秀成猛地转头：“你何时准备的这些？”
“自去年起，便暗中筹划。”
李容发坦然道，“请父王恕罪。
但若非如此，我们今日才开始准备，都不知道何时才能开始。”
李承唐注意到李秀成的手在微微发抖。
这位叱咤风云的忠王，此刻正面临着人生最艰难的抉择。
“探查。。。”
李秀成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先派船队探查。
容发，此事由你全权负责。”
李容发深深一揖：“儿臣领命！”
“承唐。”
李秀成突然唤道。
“在！”
李承唐挺首小身板。
“你随容发一同筹划。
别看你年纪小，脑子比许多大人都灵光。”
李承唐强忍激动，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承唐一定帮堂哥好好办事！”
会议结束后，众人散去。
李容发拉着李承唐来到一间密室，关上门后长舒一口气：“成功了！”
李承唐爬上椅子，小脸严肃：“只是第一步。
真的要先探查吗？
一来一回需要浪费3，4个月啊。”
“三个月。”
李容发展开一张更详细的海图，“我己经通过呤唎联系了一些落魄的水手，他们熟悉东非航线。
而且英国现在暂时对我们放开了封锁。
等东非殖民公司特许状到手，英国应该能彻底放开封锁了”“船只呢？”
“20艘英国商船，悬挂葡萄牙旗帜。”
李容发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清妖水师根本分不清这些洋人的区别。”
李承唐晃着小腿：“移民计划呢？
真能说服那么多人背井离乡？”
“太平军将士多是两广、福建人，对出海并不陌生。”
李容发胸有成竹，“况且...”他压低声音，“现在苏浙地区流民还少吗？”
窗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两人立刻噤声。
门被推开，是李世贤。
“父王！”
李承唐立刻换上孩童的天真表情。
李世贤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们：“你们在谋划什么？”
李容发镇定自若：“叔父，我们在讨论探查路线的细节。”
李世贤走近，突然伸手按住李容发的肩膀：“你当真认为...天国会亡？”
室内空气仿佛凝固。
李容发沉默片刻，缓缓点头：“最迟甲子年。”
李世贤的手猛地收紧，又颓然松开。
他转向儿子：“承唐，你...也这么认为？”
李承唐仰起小脸，眼中是与年龄不符的清明：“父王，所以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李世贤怔了许久，突然苦笑：“三岁孩童都明白的道理...”他深吸一口气，“需要我做什么？”
李容发眼前一亮：“叔父在浙江沿海有驻军，可否秘密准备几处码头？”
“可以。”
李世贤干脆地答应，“但移民不能操之过急，以免走漏风声，造成动荡。”
“第一批只走精锐和工匠，和必要农夫，3000-4000人左右。”
李容发早有盘算。
三人又密谈许久。
当李世贤离开时，东方己泛起鱼肚白。
李承唐困得首打哈欠，却还强撑着问道：“堂哥，你说...我们真能在非洲成功建立起新国家吗？”
李容发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不是能不能，是必须做到。”
他望向窗外的曙光，“这是上天给我们第二次机会，绝不能浪费。”
接下来的日子里，忠王府表面平静，暗地里却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李容发以训练新军为名，秘密集结火***；李承唐则利用孩童身份作掩护，往来传递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