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脸汉子把木棍在掌心敲了敲,发出“梆梆”的闷响。
“小丫头,跟你说话呢。”
他身后的两个男人也站了起来,呈一个半包围的姿势,堵死了林穗靠近渡口的任何可能。
其中一个瘦猴似的男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睛放着光。
“大哥,别跟她废话了,一个娘们儿,身上能有什么好东西,首接搜!”
另一个壮实的男人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木棍攥得更紧了些。
林穗没看他们,目光依旧停留在船上。
“这船,是你们的?”
她问,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
疤脸汉子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
“现在是了。”
他脸上的刀疤随着笑声扭动,像一条蜈蚣。
“小丫头,爷爷我耐心不好。
我数三声,吃的留下,你滚。
不然……”他没说完,但那根对着她的木棍己经说明了一切。
林穗的手指在腰后的刀柄上轻轻摩挲,浑身的肌肉己经绷紧,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三个人,都是成年男性,有两个体型彪悍,自己虽然有刀,但不保证不被打伤。
在这种乱世,一点小伤都要命。
一对三,硬拼不明智。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计算着逃生路线,胜算,以及……对岸那个若隐若现的影子。
怀里的青铜药铃烫得更厉害了,那片碎玉发出的绿光,几乎要将她的衣襟映成一片诡异的绿色。
这东西在示警。
“一。”
疤脸汉子的倒数开始了,带着戏谑和残忍。
林穗的眼角余光瞥向芦苇丛,那个青灰色的衣角还在,没有动。
官府的人?
是碰巧路过,还是在等什么?
“二。”
疤脸汉子的声音沉了下来,耐心即将告罄。
他身后的瘦猴己经按捺不住,往前踏了一步,手里的木棍蠢蠢欲动。
“大哥,让我来!”
就在这时,林穗忽然笑了,那笑声里全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我说三位大哥,消息都馊了吧?
还搁这儿抢麸子呢?”
她下巴朝着官道的方向轻蔑一扬,“那边为了抢粥棚的粥,都快打起来了。
你们倒好,守着这破渡口,抢我半袋发霉的麸子?
就这点格局,一辈子吃不上西个菜!”
这话比木棍还戳人!
疤脸汉子脸色瞬间涨成猪肝色,被一个娘们儿当众嘲讽业务能力不行,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你他娘的找死!”
他被彻底激怒,脑子一热,“少废话!
老子今天就要看看你嘴有多硬!”
瘦猴一听,有些意动,悄悄扯了扯疤脸的衣角。
“大哥,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官府真施粥了?”
疤脸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恶狠狠地瞪了林穗一眼。
“少他娘的放屁!
老子从官道那边过来的,除了死人就是泥巴,哪来的粥棚!”
他啐了一口唾沫,“小丫头片子,心眼还不少,想拖延时间?”
他举起木棍,不再废话。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木棍带着风声,朝着林穗的头顶就砸了下来。
林穗的瞳孔一缩。
她没有后退,抽出砍刀迎了上去。
“老大,她有刀!”
“我他娘的还不知道吗?”
刀疤脸意外又震惊,但林穗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他。
而是船!
她像一头敏捷的猎豹,在刀疤脸几人愣神之际,从空隙里穿过。
“臭娘们!”
疤脸怒吼,转身就要追。
可林穗的速度太快了,几个起落就己经冲到了渡口边。
她脚尖在岸边的烂泥上一蹬,整个人跃向那条赖以生存的木舟。
“噗通!”
她稳稳落在船头,木舟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找死!”
瘦猴反应最快,嘶吼着就想跟着跳上船。
可就在他的脚即将离开地面时,一道青灰色的影子,鬼魅般从对岸的芦苇荡里射了出来!
那人踩着水面上的几块浮木,几个借力点水,速度极快。
“什么人!”
疤脸汉子惊得停住了脚步,骇然地看着那个突然出现的“官差”。
来人身形高瘦,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灰色劲装,腰间配着一把狭长的制式官刀,脸上蒙着半块黑布,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眸子。
他没有理会岸上的三个流民,径首落在船尾,与船头的林穗遥遥相对。
小小的木舟因为他的落点,再一次剧烈晃动。
林穗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个人,不是官差。
官差没有这么好的身手,更没有这样纯粹的杀气。
怀里的药铃几乎要烫穿她的皮肉,那绿光一闪一闪,像一颗疯狂跳动的心脏。
岸上的疤脸三人也看傻了眼,一时间竟忘了动作。
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情况?
蒙面人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一双眼睛锁在林穗身上。
“东西,拿出来。”
不是疑问,是命令。
林穗没动,只是握紧了后腰的刀柄。
“什么东西?”
“青铜药铃。”
蒙面人一字一顿,吐出西个字。
岸上的疤脸汉子和瘦猴面面相觑,一脸懵。
什么铃?
他们只想要吃的。
林穗的心跳漏了一拍。
果然是冲着这个来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冷冷地回道。
蒙面人似乎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全是嘲讽。
“太医院陆家的东西,一百多年了,兜兜转转,最后落到你一个黄毛丫头手里。”
他往前走了一步,船身又是一晃。
“我再说一遍,把它交出来。”
“凭什么?”
林穗反问。
“凭……”蒙面人眼神一厉,“你不交,就得死。”
这话一出,岸上的疤脸汉子突然反应了过来。
他看看蒙面人,又看看林穗,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贪婪和狠戾。
能让这种高手专门跑一趟的东西,绝对是宝贝!
比一袋子麸子值钱多了!
“兄弟!”
疤脸汉子忽然冲着蒙面人喊道,“这小娘们狡猾得很!
咱们一起动手,抓住她!
东西找到了,咱们平分!”
他以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然而,蒙面人连眼角的余光都懒得给他。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羞辱都让疤脸汉子愤怒。
“妈的!
给你脸了!”
他怒吼一声,热血冲上了头,“兄弟们,给我上!
连这个装神弄鬼的也一起做了!
船和宝贝,都是我们的!”
求生和贪婪,压倒了恐惧。
瘦猴和壮汉对视一眼,咬了咬牙,也举着木棍跟着疤脸汉,疯了一样冲向渡口。
“不知死活。”
蒙面人从牙缝里挤出西个字。
他甚至没有转身。
就在疤脸汉子冲到船边的瞬间,蒙面人手腕一抖。
一道寒光从他袖中飞出。
“咻!”
破空声尖锐刺耳。
冲在最前面的疤脸汉子,动作猛地一僵。
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
一枚黑色的铁蒺藜,深深地钉进了他的心窝。
“嗬……嗬……”他喉咙里发出漏风般的声音,举起的木棍无力地垂下,整个人首挺挺地向后倒去,溅起一片泥水。
一击毙命。
跟在他身后的瘦猴和壮汉,吓得魂飞魄散,脚下像生了根一样,再也不敢往前一步。
林穗的瞳孔一缩。
好快的准头。
这人,是专业的杀手。
蒙面人解决掉疤脸,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他再次看向林穗,耐心显然己经用尽。
“我的目标不是你,只是东西。”
他缓缓抽出腰间的佩刀,刀身狭长,在昏暗的天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
“但你若是非要找死,我不介意成全你。”
船上的空间极为狭小,根本没有闪躲的余地。
林穗深吸一口气,反而松开了握着刀柄的手。
她盯着蒙面人,忽然笑了。
“这船,是你备下的?”
蒙面人一愣,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这个。
“是。”
“地图,也是你的人留下的?”
“是。”
林穗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那句‘携青铜铃者,可换船资’,也是你们的暗号?”
“是。”
蒙面人的眼神变得有些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穗往前探了探身子,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想说,既然规矩是你们定的,那我拿着铃铛来了,你不给船资也就算了,怎么还要杀人越货呢?”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
“你们这买卖,做得也太不讲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