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沈妤话音落下的瞬间凝固了。
客厅里落针可闻，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夜风，拂过昂贵的防弹玻璃，发出微不可闻的呜咽。
霍凛眸色一沉，深邃的眼底似有寒冰凝结，所有情绪都被那浓重的墨色吞没，只余下无声的诘问。
他周身原本就冷冽的气压，在这一刻几乎凝成了实质的冰。
任何熟悉他的人都清楚，这是他动怒的前兆，是暴风雪来临前的死寂。
男人的目光，先是落在沈妤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上，似乎在审视她是不是因为过度恐惧而精神失常。
随即，他的视线下移，落在了被沈妤拍在紫檀木茶几上的那份文件上。
《关于“星耀”生物科技项目的股权投资意向书》。
标题清晰，措辞专业。
霍凛的眼底，终于掠过了一丝真正的、名为意外的情绪。
“星耀”项目，是他旗下霍氏集团未来五年战略布局中最核心、也是保密级别最高的一环。
目前的确卡在了一个关键的技术节点上，资金链也承受着巨大压力。
但这些，都是绝密中的绝密。
就连集团内部，知道全貌的人也屈指可数。
她怎么会知道？
这个被他用一份契约买来、背景简单到近乎苍白、除了美貌一无是处的女人，怎么会触及到他商业帝国的核心机密？
这不合理。
霍凛没有去碰那份文件，他甚至维持着刚才进门脱外套的姿势，只是微微偏头，重新将目光锁定在沈妤身上。
那眼神锐利如手术刀，仿佛要将她从皮到骨，一层层解剖开来。
“沈妤，”他开口，声音比刚才更沉，带着一种危险的玩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向前走了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如山倾覆。
“五千万？
技术难题？”
他几乎要嗤笑出声，“是你那个濒临破产的沈家给你的底气，还是……你背后另有人指点？”
他怀疑她，是理所当然的。
在霍凛的认知里，眼前的沈妤唯一的价值就是她的脸蛋和身体，绝无可能拥有这样的商业眼光和胆魄。
沈妤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与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知道他会是这种反应。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迎上他那足以让任何对手胆寒的目光，嘴角那抹浅淡的弧度丝毫未变。
“霍先生，沈家如何，与我即将给你的投资无关。
至于我背后有没有人……”她故意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挑衅，“你可以自己判断。”
她绕过茶几，主动向他靠近了一步，仰头看着他。
这个动作让她显得依旧柔弱，但眼神里的光芒却坚韧如磐石。
“技术难题，卡在‘基因靶向递送系统的精准效率’上，对吗？”
沈妤红唇轻启，吐出一个极其专业的术语，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霍凛耳边炸响。
“你们目前的解决方案是采用传统的脂质体包裹，但稳定性和靶向性始终无法兼顾，动物实验数据很难看。”
霍凛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是他实验室里昨天刚出来的最新失败数据！
她怎么可能知道得如此详尽？！
震惊，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掠过他向来波澜不惊的脸庞。
沈妤很满意他的反应。
前世，她为了能离他更近一点，像个最卑微的影子一样，偷偷关注着他的一切，包括他偶尔在家处理公务时，对着电话那头发的火，提到的只言片语。
那些被她无意中记住的、当时完全不懂的词汇，在重生后，变成了她最有力的武器。
她知道，仅仅这样还不够。
“我这里，”她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眼神笃定，“有一个初步的构想。
关于如何利用一种特殊的纳米材料，改造递送系统，或许能将效率提升百分之三十以上。”
百分之三十！
这个数字，让霍凛的呼吸几不可察地急促了一瞬。
如果真能实现，这将是颠覆性的突破！
“星耀”项目将一飞冲天！
“当然，这只是一个构想。”
沈妤适时地后退一步，重新拉开距离，将主动权牢牢抓在自己手里，“具体的技术细节和验证，需要你的实验室来完成。
我的五千万，可以解决你下个季度的资金缺口，而我的‘构想’，可以为你节省至少半年的研发时间和数亿的试错成本。”
她看着他眼中翻涌的惊疑、权衡，以及一丝被勾起的好奇，知道鱼儿己经上钩。
“霍先生，15%的干股，换你的项目起死回生，抢占市场先机。
这笔买卖，你不亏。”
沈妤重新拿起那份意向书，递到他面前，这次的动作，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或者，你更愿意抱着你那骄傲的自尊心，眼睁睁看着竞争对手抢先一步？”
她在赌，赌霍凛作为一个顶尖商人的理智和对利益的极致追求，会压倒他被冒犯的怒气。
霍凛死死地盯着她，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女人。
她不再是那个瑟瑟发抖、眼神躲闪的金丝雀。
眼前的她，冷静、自信，甚至带着一种咄咄逼人的锋芒。
她从哪里来的这种变化？
她的话有几分可信？
无数的疑问在脑海中盘旋。
但，她精准地说出了“星耀”的核心困境，甚至提出了一个听起来匪夷所思却极具诱惑力的解决方案……这己经超出了“巧合”或“受人指使”的范畴。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像一场无声的角力。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只有十几秒，却漫长如同一个世纪。
霍凛终于动了。
他没有接过那份意向书，而是伸手，一把攥住了沈妤纤细的手腕。
他的力道很大，带着不容挣脱的强势，指节甚至有些泛白。
他猛地将她拉近，近到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呼吸的交缠。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测仪，锁住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危险，仿佛毒蛇吐信：“沈妤，你最好清楚你在玩什么火。”
“这份协议，我可以考虑。”
他的语气一顿，带着一种冰冷的宣告。
“但在我的规则里，没有‘合伙人’，只有‘所有者’。”
“你想当金主？”
他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廓，一字一句地说道，热气喷洒在她敏感的肌肤上，激起一阵战栗。
“可以。
那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少资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