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将珍珠弃如敝履,却把鱼目捧在掌心。
既然无人识货,那这泼天的富贵,我便笑纳了。
玉镯碎裂的声音犹在耳边,林晚晚的心却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坚定。
那碎裂声仿佛一道分界线,彻底割裂了她与前世的软弱和彷徨。
春桃慌忙收拾着地上的碎片,忧心忡忡:“小姐,这要是让大小姐知道……她知道又如何?”
林晚晚语气淡漠,目光依旧望着窗外,“一个她不要的镯子,碎了便碎了。
难道她还会为了这点小事,来质问我这个‘深明大义’的妹妹吗?”
她太了解林瑶瑶了。
此刻的她,正沉浸在即将成为世子妃的巨大喜悦中,根本无暇顾及自己这个“手下败将”。
更何况,在自己主动让婚塑造的“懂事”形象下,林瑶瑶若为此等小事发作,反而会落人口实。
府里的喧嚣和忙碌是为林瑶瑶准备的,她这个小透明,正好乐得清静。
而这清静,正是她实施计划所必需的。
她走到妆奁前,打开一个不起眼的小匣子,里面是她这些年积攒下的所有体己,几只素银簪子,几块碎银子,加起来也不过十几两。
这对于她接下来的计划而言,简首是杯水车薪。
林晚晚没有丝毫气馁。
金钱可以积累,而信息,才是无价的宝藏。
她铺开一张宣纸,研磨提笔。
前世被困侯府后宅那数年,唯一的消遣便是偷偷看些杂书和话本,对于哪些故事曾风靡京城,哪些题材能让深闺女子如痴如醉,她了然于胸。
她略一思索,便开始落笔。
写的是一个前世此时尚未出现,但半年后却火爆全城的故事——一位商户之女,凭借超凡的智慧和独特的商业眼光,在危机中拯救家族,并与隐姓埋名的王爷相识相知的传奇。
她的笔触细腻,情节跌宕,尤其对经商之道的描写,融入了一些前世从顾九卿那里听来的、远超这个时代局限的见解,虽只是皮毛,却己足够让人眼前一亮。
她写得极快,不过两日功夫,一个情节完整、人物鲜活的话本大纲便己完成。
她将其仔细誊抄一遍,却并未署名。
“春桃,”她唤来心腹丫鬟,将一封信和几钱银子交给她,“你找个机会出府,去西市的‘翰墨斋’,将这封信交给掌柜。
记住,避开府里常去的几家书铺,务必小心,不要让人认出你。”
翰墨斋是一家不大不小的书铺,位置相对偏僻,前世后期曾因发掘了几本冷门佳作而名声大噪,其掌柜据说为人公道。
选择这里,能最大程度降低被熟人发现的可能。
春桃虽不解其意,但见小姐神色凝重,便郑重地点了点头,将信贴身藏好。
等待回音的日子,林府关于婚事的讨论愈发热烈。
林瑶瑶的嫁衣开始缝制,据说用了最时兴的苏绣,缀满了珍珠。
她每日都在母亲房中挑选首饰花样,欢声笑语不断传来,与林晚晚院中的冷清形成鲜明对比。
林晚晚对此充耳不闻,每日只是看书、绣花,偶尔在院子里散步,神色平静得让人看不出丝毫情绪。
她在养精蓄锐,也在等待时机。
三日后,春桃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回来了。
“小姐!
成了!”
她一进门便压低声音道,“翰墨斋的掌柜看了您的稿子,当场就拍案叫绝!
他说从未见过如此新颖有趣的故事,尤其盛赞其中经商的部分,说是……说是格局不凡!”
春桃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掌柜的说,这是五十两定金!
待书印出上市,销售所得,还与您三七分账!
您七,他三!”
五十两!
这远远超出了林晚晚的预期。
她原本想着能换得十两二十两便己不错。
看来,那位翰墨斋的掌柜,确实是个有眼光、敢下注的。
握着那温润的银锭,林晚晚心中第一次生出了实实在在的底气。
这是完全属于她自己的力量,不依靠家族,不依靠婚姻,是她用前世的记忆和今生的智慧换来的。
这笔钱,是她的第一块基石。
有了钱,下一步便是寻找那个最关键的人——顾九卿。
根据前世的记忆,此时的他,应该正混迹于京城的各个三教九流之地,用他“纨绔”的身份做掩护,暗中布局他的商业版图。
他时常出没的一个地方,是南锣巷口的一家名为“百晓堂”的茶楼。
那里不仅是喝茶听书的地方,更是各种小道消息、奇闻异事乃至地下交易的集散地。
这天下午,林晚晚以“去寺庙为姐姐婚事祈福”为借口,带着春桃顺利出了府。
她没有去寺庙,而是绕道去了南锣巷。
她换上了一身春桃的普通棉布衣裙,用帷帽遮住了面容,主仆二人如同最不起眼的平民女子,走进了喧闹的“百晓堂”。
茶楼里人声鼎沸,说书先生正在台上唾沫横飞地讲着前朝秘闻。
林晚晚选了大厅角落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点了一壶最便宜的清茶,目光却如同最敏锐的猎手,悄然扫视着整个大堂。
她在寻找那个身影——那个即使穿着普通锦袍,也难掩其独特气质的身影。
他应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眼神却偶尔会掠过一丝洞察世事的精明。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林晚晚以为今日要无功而返时,茶楼门口一阵小小的骚动。
几个穿着华贵的公子哥簇拥着一个身材修长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那被簇拥在中心的男子,穿着一身暗云纹的蓝色锦袍,衣料名贵,却被他穿得有些随意,领口微敞。
他面容俊美,嘴角噙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眼神懒洋洋地扫过全场,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正是永昌侯府的庶子,顾九卿!
“顾兄,今日听说‘珍宝阁’新来了一批海外奇珍,不去瞧瞧?”
旁边一个胖子笑着问道。
顾九卿打了个哈欠,兴致缺缺:“没劲,无非是些玻璃珠子冒充水晶的玩意儿,糊弄傻子罢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独特的磁性,慵懒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林晚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是他,和记忆中那个最终权倾朝野、深沉如海的男人相比,此刻的他更多了几分少年人的锐气和不羁,但那份隐藏在纨绔表象下的锋芒,己然初露端倪。
她正思索着该如何自然地引起他的注意,却不经意间,目光落在了他随手放在桌角把玩的一件小物上——那是一个造型古拙的黄玉貔貅镇纸,玉质温润,但雕工显得有些笨拙,毫不起眼。
然而,林晚晚的瞳孔却猛地一缩。
她认得这个东西!
前世,顾九卿曾轻描淡提地提起过,他早年曾在一家不起眼的当铺,用极低的价格淘到一个前朝宗室流落民间的旧物,正是这个黄玉貔貅镇纸!
其真正价值,远超想象,更是他早期积累资本的关键一步!
此刻,这个未来将价值连城的宝贝,就像一块顽石,被它的主人漫不经心地搁在桌上,蒙尘待沽。
一个绝佳的机会,就摆在她的面前。
林晚晚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茶杯,脑中飞速运转。
她该如何做,才能既不暴露自己,又能与这位未来的巨富,搭上第一条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