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当日，我的未婚夫沈聿白并未出现。
他只派管家来传话：“你妹妹柔儿因失了心爱的雪狐一病不起，沈郎正陪着她。
你什么时候肯低头认错，把雪狐还给柔儿，他再来迎亲。”满堂宾客，
我成了京城最大的笑柄。父亲劝我：“柔儿身子弱，你当姐姐的让让她。沈家我们得罪不起，
你去把雪狐送去，服个软，这事就过去了。”服个软？我温家的百年清誉，
岂是说不要就不要的？我当众扯下凤冠，在一片惊呼中，冲出喜堂，
跪在了传说中冷血残暴的摄政王车驾前：“王爷，沈家悔婚，羞辱我温家满门。
温晚愿入王府为奴为婢，只求王爷为我温家讨回一个公道！”01“哦？讨回公道？
”车辇里传出的声音，像是碎冰掉进了深井，听不出喜怒，却让整个长街的喧闹都停了。
我爹的脸瞬间白了，想上来拉我，却又不敢靠近那辆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黑金马车。“晚儿！
你疯了！快回来！”他压着嗓子，声音里全是恐惧。我没理他，
只是将头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是。沈家仗势欺人，视婚约为儿戏，
将我温家颜面踩在脚下。我温晚不才，但也知礼义廉耻。”“温家无能，护不住女儿，
我只能求王爷。”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一角，露出一双狭长的眼。
那目光落在我身上，像是在打量一件有趣的物件。“温家的女儿，倒是有几分胆色。
”他轻笑了一声：“可本王的公道，不是谁都要得起的。”“你拿什么来换？
”我挺直背脊：“我这个人，我这条命。”“本王府里，不缺奴婢，更不缺死人。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血腥气。“但我缺一个会咬人的小东西，养在府里看看门，
倒也不错。”他话音一落，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这是何等的羞辱。
我爹已经快要昏厥过去。沈家的管家更是吓得腿软，跪在地上抖个不停。我却笑了。
“谢王爷恩典。”“来人，”摄政王萧珏的声音再次响起，“把本王新收的‘东西’，
带回府。”“至于沈家……”他顿了顿。“告诉沈聿白，他要的女人，本王也看上了。
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本王什么时候想起来，再去取他狗命。”马车旁的侍卫上前，
粗鲁地将我从地上拎起来。我路过我爹身边时，他嘴唇哆嗦着：“你……你这个逆女！
温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我看着他：“爹，从沈家悔婚那一刻起，
温家的脸就已经被丢在地上任人踩了。”“是我，把它捡了起来。
”“哪怕是用我自己的尊严去换。”我被扔进另一辆马车，车帘落下，
隔绝了外面所有的目光。丫鬟锦儿扑过来抱住我，哭得泣不成声：“小姐，你怎么这么傻啊！
那可是摄政王！吃人不吐骨头的活阎王啊！”我替她擦掉眼泪。“锦儿，我不傻。
”“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不会再怕活阎王。”02摄政王府比我想象的还要冷。
不是天气冷，是那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阴森。府里的下人走路都没有声音，
一个个像是提线的木偶。我被带到一个偏僻的院落，主事的嬷嬷姓秦，
一张脸像是用尺子刻出来的，没有半点多余的表情。“王爷吩咐了，温小姐既然是来看门的，
就住在离大门最近的倒座房里。”“每日寅时起，清扫前院。府里规矩大，做不好，
就直接拖出去乱棍打死。”锦儿气得发抖：“你们怎么能这样对我们家小姐！
她可是……”“她现在是什么？”秦嬷嬷打断她，“是王爷捡回来的一个玩意儿，是死是活，
全凭王爷一句话。”她说完，便带着人走了，留下我和锦儿在空荡荡的屋子里。
屋里只有一张硬板床，一张桌子，连套像样的被褥都没有。锦儿的眼泪又掉下来了：“小姐，
这日子可怎么过啊……”我倒是很平静。比起在温家受的气，
比起被沈聿白和我那好妹妹联手算计，这点苦，算得了什么。第二天，天还没亮，
我就被叫了起来。一把比我还高的扫帚塞到我手里，我就开始扫那仿佛永远也扫不完的落叶。
我穿着粗布麻衣，顶着风，一下一下，扫得认真。我知道，暗处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
萧珏在试探我，在磨我的性子。他想看我什么时候会哭，什么时候会求饶。我偏不。
一连七天，我每天扫地，吃饭，睡觉，一句话都没有多说。第八天，我正在扫地，
一双黑色的金线云纹靴停在了我面前。我没抬头，继续扫我的地。“抬起头来。
”萧珏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我停下动作，缓缓抬头。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一身玄色长袍，
衬得他面如冠玉，却也冷若冰霜。“在本王府上扫地，感觉如何？”“谢王爷赏饭吃。
”我回答。他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我的平静。“听说，你那好妹妹丢了的雪狐，
原是你的？”我心里一动。“是。”“是西域进贡的火云狐，天下仅此一只，先皇后在世时，
赏给我母亲的。”“母亲去世后，便留给了我。”萧珏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这么说，
是沈聿白为了你妹妹，抢了你的东西，如今，反倒要你低头认错？”“是。”“有意思。
”他踱了两步，“那只狐狸，本王也挺感兴趣的。”“本王给你一个机会。”他看着我，
一字一句地说：“去沈家，把狐狸给本王带回来。”“带的回，
本王赏你以后在王府能吃饱穿暖。”“带不回……”他笑了，“本王就让人把你那双手砍了，
省得不会拿东西。”03“王爷，我需要您的人。”我看着萧珏，语气平静。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给你我的人，那不是本王帮你把东西拿回来了吗？”“我要的，
是你温晚，亲自去把狐狸带回来。”“不。”我摇头，“我不是让王爷的人帮我抢东西。
”“我是让他们帮我……抬东西。”萧珏的眼里闪过一丝探究。“说来听听。”“沈家悔婚，
温家成了笑柄。如今我虽进了王府，但在外人看来，不过是王爷您一时兴起捡回来的玩物，
随时可以丢弃。”“我要去沈家，自然不能悄无声息。”“我要王爷的仪仗，要王爷的侍卫。
我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看看，我温晚，现在是您的人。”“我要的不是狐狸，是脸面。
”“是王爷您的脸面。”萧珏定定地看了我许久，忽然放声大笑。“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准了！”“秦嬷嬷，去库房里挑几件像样的衣服首饰，别让本王的人，
出门丢了本王的脸。”半个时辰后，我坐上了前往沈家的马车。身后跟着的，
是摄政王府的八名佩刀侍卫。仪仗所过之处，路人纷纷避让，交头接耳。
沈府门口的下人看到这阵仗，吓得连滚带爬地进去通报。我到的时候，
沈聿白、我那好妹妹温柔，还有我爹，都已经等在了前厅。温柔一看见我，就红了眼眶，
弱不禁风地靠在沈聿白怀里。“姐姐，你可算来了……聿白哥哥不是有意不去年迎亲的，
都是因为我……”沈聿白搂着她，皱着眉看我：“温晚，你闹够了没有？
不过是让你跟柔儿道个歉，你竟然跑到摄政王府去撒野！”“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
会给沈温两家带来多大的麻烦！”我爹也跟着附和：“逆女！还不快给你妹妹和沈公子赔罪！
然后跟我们回家！”我看着他们，觉得无比可笑。“回家？”“我现在的家，是摄政王府。
”我走上前，看都没看他们，径直对温柔说：“把你从我那里拿走的东西，还给我。
”温柔的脸白了白：“姐姐，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那只雪狐，
明明是聿白哥哥送我的……”“是吗？”我走到她面前，一把掐住她的手腕。
在她惊恐的尖叫声中，我掀开了她的袖子。她白皙的手腕上，有一圈淡淡的牙印。
“火云狐通人性，只认一主。它三岁时我从猎人手里救下，它便只认我。
”“你强行将它抱走，它不咬你咬谁？”“这牙印，就是证据。”沈聿白想上前来拉开我，
却被我身后的王府侍卫拦住。“温晚！你放肆！”“放肆？”我甩开温柔的手，
“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放肆。”“来人！”我高声喊道。
“把沈家给我……搬空了！”“就当是，沈公子悔婚，赔给我的精神损失费。”04“你敢！
”沈聿白气得脸都青了，指着我的鼻子骂。我爹更是眼前一黑，差点栽倒。“温晚！你疯了！
这是沈家！你想干什么！”“爹，您年纪大了，站远些，免得一会儿东西多，砸到您。
”我好心提醒他。王府的侍卫可不管他们是谁，得了我的命令，便如虎入羊群，开始动手。
沈家珍藏的古玩字画，名贵摆件，一件件被搬了出来。沈聿白想阻拦，被侍卫一脚踹在心口，
半天爬不起来。温柔吓得只会尖叫，抱着我爹的腿哭。“爹！你快管管姐姐！
她要毁了沈家啊！”我爹气得浑身发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萧珏的侍卫就站在他面前，腰间的佩刀泛着寒光。很快，
那只火云狐被下人从后院抱了出来。小家伙看到我，立刻从下人怀里挣脱，
“嗖”地一下窜到我的肩上，用毛茸茸的脑袋蹭我的脸。我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看向一片狼藉的大厅和失魂落魄的沈家人。“沈公子，”我走到沈聿白面前，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今日我只搬东西，算是给你提个醒。”“他日若再惹我不快，
我来取的，就是你的命了。”说完，我抱着狐狸，转身就走。回到王府，
萧珏正在院子里的亭子里喝茶。看到我肩上的火云狐，他嘴角微微上扬。“办得不错。
”他朝我招了招手。我走过去，将狐狸从肩上抱下来，放在石桌上。萧珏伸出手，
似乎想摸一摸那狐狸。可他的指尖还没碰到，火云狐就警惕地龇起了牙，
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萧珏的手顿在半空中，脸上的笑意却更深了。
“果然是只烈性的好东西。”他收回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温晚，你可知，这火云狐，
除了通人性，还有什么用处？”我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它很珍贵，是母亲的遗物。
萧珏放下茶杯，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它的血，是世间至阳之物。
”“是制炼‘还阳丹’最重要的一味药引。”我的心，猛地一沉。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我心底蔓延开来。萧珏站起身，走到狐狸面前，这次，狐狸没有再龇牙。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狐狸火红色的皮毛，动作温柔得让人心惊。“本王找了它十年。
”他转过头，看着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温度。“多亏了你，
终于让本王找到了。”“你做得很好。”他说。“现在，它的血可以用来做药了。”“来人。
”他语气平淡地吩咐。“把这只狐狸带下去，放血。”“记住，要活的，血才新鲜。
”那一瞬间，我如坠冰窟。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帮我。我不是他会咬人的小东西，
我只是他找到这味药引的，一把好用的刀。05“王爷！”我脱口而出，声音都在发颤。
两个侍卫已经上前，伸手就要去抓石桌上的火云狐。小狐狸似乎感觉到了危险，
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弓着背，死死地盯着他们。“王爷，它不能杀！”我冲到萧珏面前，
拦住了他。萧珏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一丝玩味。“哦？给本王一个理由。
”“它……它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我急切地说，“它对我很重要！”“重要？
”萧珏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温晚，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你现在是我的人，你的所有东西，自然也都是我的。”“别说是一只畜生，
就算是要你的命，也由不得你说一个‘不’字。”他的话像是一盆冰水，将我从头浇到脚。
是啊，我有什么资格跟他谈条件。我的一切，都是他给的。他随时可以收回去。
看着侍卫一步步逼近，小狐狸喉咙里的呜咽声越来越凄厉，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王爷，”我深吸一口气，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这只狐狸性子刚烈，若是强行取血，它必定会自绝心脉。
”“到时候，您得到的只是一具尸体，和一腔废血。”萧珏的动作停住了。
他眯起眼睛看着我：“你在威胁本王？”“不敢。”我垂下眼帘，“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火云狐只认一主，只有我，能让它心甘情愿地献出自己的血。”空气，仿佛凝固了。
萧珏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锐利的眼睛审视着我，似乎要将我看穿。半晌，
他才缓缓开口：“你要什么？”他知道，我不会白白帮他。“我要三样东西。”我抬起头，
迎上他的目光。“第一，我要温柔身上穿的那件雪狐裘。那是我母亲的皮毛做的，
本该是我的东西。”“第二，我要沈聿白亲手为我温家重立牌坊，三跪九叩，昭告全京城，
是他沈家有眼无珠，配不上我温晚。”“第三……”我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我要您，
娶我。”萧珏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痕。他看着我，像是看一个疯子。“温晚，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知道。”我挺直了背脊，“王爷您需要火云狐的血来救命，
而我，是唯一能取到血的人。”“我的命，和您的命，绑在了一起。
”“我若只是一个无名无分的奴婢，随时可能被人暗害。我死了，您也活不成。
”“只有成为摄政王妃，成为这王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我才能活下去。”“您才能，
活下去。”我看着他，赌他不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06萧珏笑了。他笑得很大声，
胸膛都在震动。“有意思，真是有意思。”“温晚，你是第一个敢跟本王谈条件的女人。
”他走近我，伸出手指，轻轻挑起我的下巴。冰凉的触感让我忍不住一颤。“你凭什么觉得，
本王会答应你这荒唐的要求？”“就凭王爷您，比我更想活。”我毫不畏惧地直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