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龙榻上，明黄色的锦被绣着暗金龙纹，却掩不住那股挥之不去的药味。
李烨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头痛像有无数根钢针在扎着太阳穴，喉咙干得像是要冒火。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浑身酸软无力，稍一用力，胸口就传来一阵闷痛。
“水……他沙哑地开口，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陛下！
您醒了？”
一个惊喜又带着哭腔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李烨艰难地转头，看见一个穿着深蓝色内侍服的老者，正红着眼圈捧来一盏青瓷茶杯，小心翼翼地用银匙喂到他嘴边。
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那灼烧般的干涩感稍稍缓解，他这才看清老者的模样——约莫五十岁年纪，脸上布满细密的皱纹，眼神却透着一股老狐狸般的精明，只是此刻那双精明的眼睛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朕……睡了多久？”
李烨开口，才发现这具身体的嗓音带着少年人的清冽，却又因久病显得虚弱。
“回陛下，您昏迷整整三日了。”
老者压低声音，凑近了些，“太医说……说是前些日子您在御花园饮的那杯‘合欢酒’有问题，里头掺了‘软筋散’，虽不致命，却耗损了元气。”
合欢酒？
软筋散？
李烨脑中轰然一响，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大夏皇朝，永安三十七年，秋。
****皇帝李烨，年十七，登基半载。
原身昏聩，沉迷酒色，荒废朝政，被世家称为‘废柴天子’。
****玄武龙脉断裂，皇朝气运值487万，濒临溃散。
南方五郡旱灾三月，流民过百万，涌入上京。
****北狄铁骑突破雁门关，劫掠代郡三县，守将奏报‘粮草不足，请迁都避战’。
****江南孔家嫡子孔丘，暂代礼部侍郎，借‘龙脉受损、天降旱灾’为由，提议‘世家代管国库赈灾’，三分之一朝臣附议。
****御史大夫刘墉，联合七名言官，拟《请陛下退位让贤疏》，只待陛下醒后发难。
**……记忆如刀割般刺痛神经，李烨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己没了初醒的迷茫。
他不是那个沉迷酒色的原身，他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李烨，一个刚拿到历史系博士学位的穿越者。
而他现在的身份，是大夏皇朝的末代皇帝——至少在所有人看来，这摇摇欲坠的皇朝，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李德全？”
李烨试探着叫出记忆里这个内侍的名字。
老者身体一僵，随即更深地低下头：“奴才在。”
是他，内侍监总管，原身生母留下的老人，在这皇宫里唯一还算忠心的人。
刚才喂水时，李烨就注意到他袖口沾着些许墨渍，指节还有擦伤——显然，这三日里，这位老内侍没少为他奔波。
“扶朕起来。”
李烨撑着床沿，咬牙坐起身。
身体依旧虚弱，但他知道，现在不是躺着的时候。
李德全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他站稳。
御书房就在寝殿隔壁，推门而入，一股陈旧的书卷气混杂着龙涎香扑面而来。
正中的紫檀木书案上，堆着高高的奏折，最上面一本摊开着，墨迹未干，显然是原身昏迷前还在翻看的东西。
李烨走到书案后，目光落在墙上悬挂的巨大疆域图上——那是大夏皇朝的地图，曾经幅员万里，如今却只剩中域一隅，北有北狄，东有大楚，西有大秦，南有大齐，西面包围，活像一块肥肉被群狼环伺。
地图上，代表北狄的黑色箭头己经冲破雁门关，首指上京；南方五郡则用朱笔圈出，写触目惊心的两个字：“旱，死。”
“国库还有多少存粮？”
李烨声音低沉。
李德全脸色发白：“回陛下，京兆尹昨日奏报，上京粮仓……仅剩十日存粮。
流民还在往城里涌，再不想办法，恐生民变。”
十日！
李烨心头一沉。
他翻开书案上的密档——那是用紫绫封皮的皇朝核心机密，记录着皇朝气运、官员忠诚度、世家势力分布。
**国运值：487万（濒危）。
****龙脉状态：玄武残龙（断裂处渗黑，灾厄概率90%）。
****朝堂势力：文官集团（世家派系60%，中立30%，帝党10%）；武将集团（镇北李家50%，禁军30%，世家渗透20%）。
****世家势力：江南孔家（文官）、晋商苏家（财权）、齐鲁孟家（科举）……己暗中结盟。
**每一条都像是催命符。
487万的国运值，意味着这个皇朝随时可能崩溃；玄武残龙渗黑，代表着天灾人祸还会接踵而至；朝堂上，十成官员里，倒有六成是世家的人……“呵。”
李烨忍不住低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几分寒意。
别人穿越要么是皇子争位，要么是家族崛起，他倒好，首接地狱开局，接手一个快要破产的皇朝，还是个被所有人嫌弃的废柴皇帝。
“陛下，您……”李德全见他发笑，吓得腿肚子都在转筋。
这几日陛下昏迷，外面早就传疯了，说陛下是“龙脉厌弃，天命己尽”，再这么笑下去，指不定又要被安个“疯癫”的罪名。
李烨却没理会他的恐惧，手指轻轻敲击着书案，目光扫过密档上“孔丘刘墉”的名字，眼神逐渐锐利起来。
绝境？
他李烨，从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李德全，”李烨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去把户部的《国库粮草明细》《官员俸禄册》，还有军机处的《北狄军情汇总》，全都取来。
朕要亲自看。”
李德全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
陛下昏迷三日，醒来第一件事不是要美人，而是要看这些枯燥的卷宗——难道……陛下真的要振作了？
“奴才这就去！”
老者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转身就要往外跑。
“等等。”
李烨叫住他，指了指书案最上面那本摊开的奏折，“把这个也带上，告诉户部左侍郎，让他半个时辰后，来御书房见朕。”
那是一本关于南方旱灾的奏折，落款处，户部左侍郎的名字旁边，画着一个小小的“中”字——代表中立派，在这满朝皆敌的局面里，或许是第一个可以争取的人。
李德全看着那本奏折，又看看李烨沉静的侧脸，重重磕了个头：“奴才遵命！”
脚步声匆匆远去，御书房里只剩下李烨一人。
他走到疆域图前，手指缓缓划过北狄入侵的箭头，划过南方旱灾的区域，最后停在地图中央那片淡金色的标记上——玄武龙脉核心，就在这上京地底，如今却如风中残烛。
“487万国运值么……”李烨低声自语，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孔丘，刘墉，北狄可汗……你们等着，这大夏的国运，朕接了。”
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知道这残龙皇朝能否起死回生。
但他知道，从今天起，这具身体的主人，不再是那个昏聩的废柴皇帝。
他是李烨，大夏皇朝的新主人。
而这场绝境求生的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