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D级召唤馆,期末考核。我站在馆中央的召唤法阵里。头顶的白光灯很亮,
把我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法阵边上,考官老师面无表情,手指按在秒表上。
观众席上传来嗡嗡的议论声。偶尔有几声没憋住的笑,像针一样扎人。我们亡灵召唤系,
今年算上我,就一个毕业生。我闭上眼,开始念咒。声音有点干,
在空旷的场馆里显得特别孤单。我选的是教材第一页的骷髏兵召唤术,这是最低标准。
能召唤出一个完整的,就算及格。法阵里的黑雾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像个快断气的老头,
总也喘不上那口气。前排的许坤换了个坐姿,双手抱在胸前。他声音不大,
但刚好能让整个场馆都听见。“召唤个骨头架子都这么费劲,真是亡灵系的耻辱。
”他旁边的几个人跟着笑了起来。许坤是巨兽系的天才,刚开学就能召唤地狱犬的幼崽。
他看不起我,看不起整个亡灵系。我没理他,把全部精神都集中在最后一个音节上。
咒文念完了。法阵中央的黑雾没有像往常一样,慢慢塑形成骷髅的轮廓。它猛地向内一缩,
像被人打了一拳,然后就那么凭空消失了。一点不剩。失败了?观众席上的嘲笑声更大了。
考官老师皱了皱眉,手里的笔已经准备在我的成绩单上画个叉。可就在这时,法阵的纹路里,
亮起了一股土黄色的光。不是亡灵召唤术那种阴冷的黑,也不是元素召唤那种爆裂的红。
是一种很厚重、很古朴的颜色。地面开始震。сначала是轻微的,
像远处有重型卡车开过。接着越来越快,越来越响。我脚下的地板好像变成了鼓面,
有千军万马在底下奔腾。“怎么回事?”“地震了?”观众席乱了起来。
考官老师也站了起来,一脸警惕地盯着法阵。突然。“咔嚓——”法阵中心的地板,
裂开了一道缝。一只手从裂缝里伸了出来。那不是骨头手,也不是腐烂的手。
是一只土灰色的、陶土烧成的手。五根手指粗壮有力,
紧紧握着一柄长长的、看不清材质的木柄。木柄的顶端,是青铜色的戈。在白光灯下,
泛着幽冷的光。2整个召唤馆,瞬间就安静了。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那只从地底伸出来的手,
还有那柄青铜长戈。那只手猛地一撑,半个身子就从裂开的地板里钻了出来。土灰色的铠甲,
一片片叠在一起,样式古老。一张同样是陶土烧成的脸,面无表情,嘴唇紧闭,
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头上挽着发髻,歪向一侧。这不是骷髅。不是僵尸。
更不是任何我所知道的亡灵生物。他……或者说它,
就那么沉默地、一点一点地从地里“长”了出来。动作不快,
但每一下都带着一股沉重的力量感。“格拉,格拉……”是陶土铠甲摩擦地面发出的声音。
观众席上,许坤的笑容僵在脸上。他张着嘴,像是想说什么,但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考官老师也傻了。他扶了扶眼镜,手里的秒表“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姜哲……这……这是什么?”他的声音都在发抖。我不知道。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我只是按照课本上的步骤,召唤最低级的骷髅兵。可地底下钻出来的这个东西,是什么?
我看着那个完全站起来的陶俑士兵,他比我高出一个头,身材魁梧,
手里提着三米多长的青铜戈,就那么静静地站在法阵里。他身上没有一丝魔法波动。
也没有一点亡灵的死气。只有一股……说不出来的东西。像是从几千年的尘土里透出来的,
沉默的、铁血的气息。紧接着,他旁边又伸出了一只手。然后是第二个陶俑士兵。第三个。
第四个。它们一个接一个地从地底升起,动作整齐划一,像是在执行某个早就设定好的程序。
它们出来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自动地排成一列,然后是第二列,第三列。十个。二十个。
五十个。一百个。D级召唤馆并不大,很快,我周围就站满了一整支方阵。
它们排列得整整齐齐,横平竖直,戈矛如林。整个场馆被一种可怕的寂静笼罩着。没有嘶吼,
没有咆哮。只有沉默。沉默得让人心头发慌。考官老师哆哆嗦嗦地指着我,嘴唇发白。
“你……你召唤的……到底是什么怪物?”我看着眼前这支沉默的军队,它们身上的甲胄,
手中的兵器,还有那一张张既相似又不同的脸,一个荒唐又唯一的念头冲进了我的脑海。
我转过头,看着目瞪口呆的考官,声音干涩。“老师,我……我召唤的好像不是亡灵,
是老祖宗。”3“老祖宗?”考官老师显然没明白我的意思,但他脸上的惊恐一点没少。
我心里乱成一团麻。这些陶俑,跟我小时候在博物馆里看到的兵马俑,一模一样。可为什么?
亡灵召唤术,召唤的是死者的灵魂或者骸骨。兵马俑是陪葬品,是泥土烧的,它们没有灵魂,
也没有骸骨。我试着按照课堂上学的方法,向它们下达最简单的指令。“停下。
”“回到法阵里。”“消散。”我的魔力像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它们就那么站着,
一动不动,把我围在最中间。那个方阵,与其说是在听我号令,不如说……是在保护我。
观众席上,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快!快跑!”一声尖叫打破了寂静。
学生们像是炸了锅的蚂蚁,疯了似的往出口挤。桌椅被撞得东倒西歪,哭喊声,尖叫声,
乱成一片。许坤离我最近,他脸色惨白,连滚带爬地往后退。
一个陶俑士兵正好挡住了他的路。他想绕过去。那个陶俑士兵动了。它只是往前踏了一步,
然后把手里的长戈,横了过来。动作很简单,甚至有点慢。但许坤就像被施了定身术,
瞬间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那冰冷的青铜戈尖,离他的喉咙只有不到十公分。
戈上没有锋刃,可那股气势,比任何刀刃都更吓人。许坤“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
裤裆迅速湿了一片。整个召唤馆的出口,都被这些沉默的士兵堵住了。它们没有主动攻击,
只是站在那里,组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人墙。任何想要靠近出口的人,
都会被一柄柄伸出的长戈逼退。它们不是在攻击。是在……清场,或者说,是在维持秩序。
很快,学院的警卫队冲了进来。他们穿着附魔铠甲,手里拿着魔能步枪。
带头的队长看到馆里的景象,也愣住了。“所有学生!蹲下!双手抱头!”他大声吼着,
声音里透着紧张。但他手下的警卫们,没有一个敢往前冲。
他们看着眼前这一百多个沉默的陶俑,握着枪的手心全是汗。这些东西,太诡异了。
既不是元素生物,也不是魔兽,更不像是亡灵。
它们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被魔法探测器识别的能量反应。就是一堆……会动的泥人。
可就是这堆泥人,让他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警卫队长把目光锁定在我身上,
因为我是唯一一个能站在陶俑方阵里的人。“姜哲!是你搞的鬼?马上把它们收回去!
否则我们就要强制清除了!”他厉声喝道。我苦笑了一下。收回去?我也想啊。
可我根本不知道它们是怎么来的,更不知道怎么让它们回去。
4学院的院长和教导主任很快就赶到了。他们是学院里最顶尖的召唤师,一个专精元素系,
一个专精巨兽系。院长姓李,是个脾气火爆的小老头。他一进门,看到这满场的兵马俑,
眼睛就瞪圆了。“胡闹!这简直是胡闹!”他二话不说,抬手就开始吟唱。
空气中的火元素迅速聚集,一颗篮球大小的火球在他掌心成型,散发着灼人的热浪。
“爆裂火球!”火球拖着长长的尾焰,呼啸着砸向离他最近的一个陶俑士兵。“轰!
”一声巨响,火光四溅。被命中的地方,墙壁被炸得焦黑。可那个陶俑士兵,只是晃了一下。
它胸前的铠甲上,留下了一片黑色的灼烧痕迹。除此之外,连一道裂缝都没有。
它甚至没有转头看一眼院长,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沉默地伫立着。
李院长的嘴巴张成了“O”型。他的爆裂火球,足以把一头成年的钢皮犀牛炸翻。
可打在这个泥人身上,就跟挠痒痒一样?教导主任姓王,他比院长要谨慎得多。
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召唤出了自己的契约兽。那是一头三米多高的暗影猎豹,
浑身散发着不祥的黑雾。“去,试探一下。”王主任低声命令。暗影猎豹化作一道黑影,
无声无息地扑向一个陶俑的侧面。它的爪子锋利如刀,能轻易撕开钢板。
就在它的爪子即将碰到陶俑的瞬间。那个陶俑动了。它没有转身,
只是手里的长戈向旁边一扫。动作快得不可思议。“当!”一声脆响。
暗影猎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像个破麻袋一样被抽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墙上,
半天没爬起来。它的一条前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断了。
王主任心疼得脸都抽搐了。这下,没人敢再轻举妄动了。物理攻击无效,魔法攻击也无效。
这些东西的防御力高得吓人。而且它们似乎有一种战斗本能,
能对任何攻击做出最快、最有效的反击。“把事情上报给联盟,”李院长脸色铁青,
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就说……D级召唤馆出现未知高危召唤物,疑似失控,请求支援。
”我的心沉了下去。事情闹大了。联盟的支援部队,那可是正规军。他们处理失控召唤物,
可不会像院长这样手下留情。我看着周围这些沉默的“老祖宗”,它们把我护在中间,
隔绝了所有的危险。可我,却成了它们眼中最大的危险源头。一种强烈的荒谬感包裹了我。
我不知道自己是该害怕,还是该感到自豪。我的亡灵召唤术,
好像走上了一条谁也看不懂的歪路。5不到半个小时,学院就被包围了。
外面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天上,有武装悬浮车的轰鸣。一支穿着黑色作战服的部队,
从四面八方涌了进来。他们行动迅速,战术动作标准,一看就是精锐。他们的臂章上,
有一个剑与法阵交叉的标志。是“特殊反应部队”。专门处理高危魔法事件的机构。
他们没有硬闯召唤馆,而是在外面建立了封锁线。一台台大型的魔法增幅器被架设起来,
幽蓝色的光芒在炮口凝聚,对准了召唤馆的每一个出口。我透过兵马俑之间的缝隙,
能看到外面的景象。我的同学,还有老师们,都被疏散到了安全区域。他们远远地看着这边,
脸上都是惊魂未定的表情。许坤也在人群里,他换了条干净裤子,
正对着一个像是指挥官的人,指手画脚地说着什么。不用想也知道,
他肯定在添油加醋地描述馆里的“恐怖景象”。我成了孤家寡人。不。
我还有一百多个“老祖宗”陪着我。我试着伸手,触摸离我最近的一个陶俑士兵。
它的铠甲很粗糙,带着泥土的质感。入手冰凉,不像活物。可当我把手放在上面的时候,
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心底升起。不是通过魔力,也不是通过精神力。是一种更深层次的,
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像是血脉里传来的共鸣。我能感觉到它们的“情绪”。
它们没有喜怒哀乐。只有一种绝对的、磐石般的“意志”。守护。它们的意志,就是守护。
守护什么?守护我?还是守护别的什么东西?我搞不明白。
我的华夏英灵图谱烙印在灵魂里,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个金手指的能力,
是将我对历史的“认知”与“崇敬”转化为召唤坐标。难道说,我当时精神高度集中,
想着“召唤”,又因为常年被嘲笑,心里憋着一股气,想要证明自己。
这股“崇敬”和“认知”,阴差阳错地锚定到了我最熟悉的,
也是华夏历史上最铁血的军团之一——大秦锐士?所以,出来的不是亡灵,而是他们的军魂,
附着在“兵马俑”这个概念上,具现化了?越想,我的头越疼。这些东西,
太超出这个世界的理解范畴了。特殊反应部队没有立刻进攻。他们在评估,在分析。
一个穿着防护服的技术人员,拿着一个探测器,小心翼翼地靠近召唤馆大门。
他手里的探测器发疯似的闪烁着红光,发出刺耳的警报。“报告长官!能量读数为……零!
完全无法解析其构成!物理密度极高,建议动用‘湮灭级’魔导炮!
”指挥官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湮滅级”魔导炮,那是用来对付S级裂隙里跑出来的怪物的。
用来对付一个学生的召唤物?可眼前的局面,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我听到那个词,
心凉了半截。我知道,他们要动真格的了。6一个扩音器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里面的学生姜哲,听着。我们是东海市特殊反应部队。你已经被包围了。”声音很冷静,
不带任何感情。“你的召唤物已经对公共安全造成了严重威胁。现在给你十分钟时间,
解除召唤。否则,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重复一遍,你还有十分钟。”十分钟。
他们只给了我十分钟。我看着周围的兵马俑,它们依旧沉默。仿佛外界的一切,
都与它们无关。我该怎么办?我根本没法“解除召唤”。它们和我之间,
没有那种召唤师与召唤物之间的魔力契约。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不小心按下了核弹发射按钮的清洁工。按钮是我按的,
可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取消发射程序。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我能感觉到外面的气氛越来越紧张。那些架设好的魔导炮,炮口的能量光芒越来越亮。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躁的气息。我尝试着跟兵马俑沟通。“回去吧。”“这里很危险。
”“你们再不走,会……会被打碎的。”我说的话,像是对着一堆真正的泥塑。
它们毫无反应。一个穿着西装,看起来像是谈判专家的人,走到了封锁线前面。
他拿着一个扩音器,试图跟我对话。“姜哲同学,不要激动。我们没有恶意。你有什么要求,
可以提出来。只要你先把这些……这些雕像收回去。”我能有什么要求?我最大的要求,
就是让这一切都没发生过。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靠着一个陶俑士兵坐了下来。地面很凉。
我有些绝望。也许,这就是亡拿灵系的宿命。不被理解,不被接纳,最终走向毁灭。
我的人生,好像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孤儿,靠着联邦补贴长大。选了个最没前途的专业,
成了全校的笑柄。现在,还要因为一个自己都无法解释的召唤术,被当成***消灭掉。
太可笑了。时间快到了。我能听到外面指挥官下达预备指令的声音。“所有单位注意!
湮灭矩阵开始充能!”“三……”“二……”完了。我闭上了眼睛,
等待着那足以将整个召唤馆夷为平地的攻击。可就在这时。
“呜——呜——呜——”一阵比刚才所有警报声都更尖锐、更凄厉的警报,
响彻了整个东海市。是最高级别的“红色警报”。只有在出现A级以上的“次元裂隙”时,
才会拉响。7红色警报的声音,像一把尖刀,刺破了召唤馆外剑拔弩张的气氛。
特殊反应部队的指挥官,通过头盔里的通讯器,听着最新的报告。他的脸色,
瞬间变得比锅底还黑。“你说什么?A级裂隙?在东部港区?有多少‘利爪腐狼’?
”“……三千以上?还在增加?防卫军的防线快顶不住了?!”他的声音,透过扩音器,
零零碎碎地传进了我的耳朵里。我站了起来,走到兵马俑方阵的边缘。透过缝隙,
我看到学院广场上的巨大屏幕,已经自动切换到了紧急新闻直播。画面里,是东部港区。
天空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紫黑色的裂隙不断扭曲着,散发着邪恶的光芒。
无数像狼一样,但体型堪比小汽车的怪物,正源源不断地从裂隙里涌出。它们浑身长着脓疮,
爪子像镰刀一样锋利,口中流淌着绿色的腐蚀性唾液。利爪腐狼。
一种以速度和数量著称的次元怪物。一只两只不可怕,但一旦形成兽潮,就是一场灾难。
城市防卫军已经在那边组成了防线。
魔法护盾、魔能机枪、还有召唤师们召唤出的各种契-约兽,构成了一道钢铁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