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生的笑容僵在脸上,她大概是闻到了我身上的铁锈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她背着的帆布包上别着个褪色的校徽,看起来和我刚毕业时一样,眼里还带着对廉价出租屋的侥幸——就像我当初走进这栋楼时那样。
“房东……可能在楼上吧。”
我的声音有点发涩,喉咙里的铁锈味浓得化不开。
镜子里的“我”正对着那女生歪头笑,青绿色的眼睛在地下室的阴影里闪着光。
女生犹豫了一下,目光扫过满地生锈的杂物,最终落在我手腕上那圈青绿色的印记上:“你的手……没事吧?
好像有点不对劲。”
我猛地把袖子往下拽了拽,指尖触到皮肤时,发现锈迹己经爬到了肩膀。
镜子里的倒影正用指甲刮着自己的脸颊,刮出一道道青绿色的痕迹,而我的脸也跟着泛起一阵刺痛。
“老毛病了。”
我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自然,“这楼潮,容易长湿疹。”
女生“哦”了一声,没再追问,转身往楼梯口走。
她的脚步声很轻,帆布包带子摩擦着肩膀,发出细微的声响。
走到门口时,她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我一眼:“对了,我叫林小雨,以后就是邻居了,多多关照。”
她的笑容很干净,像没被锈迹污染过的阳光。
我盯着她的背影,喉咙里的渴望突然变得强烈——不是想吃铁锈,而是想把那圈青绿色的印记印到她手腕上。
镜子里的“我”己经开始舔嘴唇,露出尖尖的牙齿。
“关上门。”
镜子里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别让阳光进来,会烧坏你的。”
我这才注意到地下室的门还敞着条缝,清晨的阳光正从缝里挤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亮线。
我的脚踝不小心蹭到那道线,立刻传来一阵灼烧感,低头看去,皮肤己经泛起了水泡,水泡里的液体泛着青绿色,像融化的锈。
我踉跄着冲过去关门,指尖刚碰到门把手,就听到楼上传来林小雨的尖叫。
声音很短促,像是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嘴。
镜子里的“我”突然笑了,笑声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看来有人比你急。”
它指了指墙角堆着的旧报纸,“看看吧,这栋楼的老规矩,新来的从来活不过第一天。”
我捡起最上面的一张报纸,纸页己经发黄发脆,标题用黑体字印着:“离奇失踪案再添一例,锈色公寓成禁区”。
下面配着张模糊的照片,照片上的女生穿着和林小雨相似的帆布包,正站在公寓门口抬头看——她的侧脸,和林小雨有七分像。
报纸的日期是十年前。
后背突然冒出冷汗,我想起刚才林小雨转身时,她帆布包上的校徽反光里,似乎映出个模糊的影子——一个披着蓝布衫的老太太,正拄着拐杖站在楼梯拐角,拐杖头的锈迹在晨光里闪着光。
是对门的老太太。
她早上明明应该在阳光里“融化”了才对。
“规则六:‘融化’是假的,它们只是在换衣服。”
镜子里的“我”突然开口,指尖划过报纸上女生的脸,“就像她,现在大概正坐在308的沙发上,教林小雨怎么用生锈的水龙头接水喝。”
我抓起墙角的一根铁棍,转身就往楼梯口冲。
铁锈在掌心蹭得发烫,钥匙还在口袋里跳,像颗不安分的心脏。
刚跑到门口,就看到门板上贴着张新纸条,用红笔写着:“补充规则:别管闲事。
你离完全同化只剩48小时,现在去308,正好能赶上‘欢迎仪式’。”
纸条下面画着个简笔画,一个浑身是锈的人正往另一个人的嘴里塞铁锈。
楼上传来林小雨的声音,这次带着哭腔:“婆婆,这水……这水怎么是绿色的?”
紧接着是老太太的笑声,嘶哑得像破风箱:“喝吧,喝了就不渴了,你看陈默,他喝了之后,不是好好的吗?”
我的脚步顿住了。
他们在说我?
我什么时候喝过那水?
突然想起昨晚在走廊里,我因为紧张咽了口唾沫,当时嘴里确实有股铁锈味。
还有今早醒来时,嘴角的锈迹……镜子里的“我”不知何时跟了出来,正贴在我身后,下巴搁在我肩膀上:“你早就开始喝了,从你捡起钥匙的那一刻起。”
它的呼吸喷在我脖子上,带着浓烈的铁锈味,“现在去308,把你的钥匙给林小雨,告诉她这是‘见面礼’,你的同化就能慢下来。”
我猛地甩开它,铁棍砸在旁边的铁柜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楼上传来一阵骚动,脚步声朝着楼梯口来了。
“陈默?
是你吗?”
林小雨的声音在发抖,“婆婆说你有治湿疹的药,能不能……”她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阵金属摩擦声打断了。
我抬头看到楼梯拐角处,老太太正扶着林小雨往下走。
林小雨的脸色发青,嘴角挂着青绿色的液体,手腕上己经有了一圈淡淡的绿痕。
老太太的蓝布衫上沾着湿漉漉的锈迹,拐杖每敲一下楼梯,就留下一个青绿色的印子。
她冲我笑了笑,露出没有牙齿的牙床:“你看,她多乖,比你听话多了。”
林小雨突然看向我,眼睛里布满血丝:“别信她……水龙头里的水……是活的……”她的手指着自己的喉咙,“它在里面动……”话音刚落,她的脖子突然鼓起来一块,像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游动,顺着血管往心脏的位置钻。
林小雨发出一阵呜咽,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手腕上的绿痕越来越深,己经和我最初的印记一样清晰了。
“快了,快了。”
老太太拍着手,像在看一场好戏,“再等三个小时,她就会想尝尝钥匙的味道了。”
我握紧手里的铁棍,铁锈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响声,像在腐蚀水泥地。
镜子里的“我”不知何时站到了老太太身后,正对着我做口型:“给她钥匙,快。”
林小雨突然抓住我的裤腿,指甲深深嵌进我的皮肤:“救我……我不想变成那样……”她的眼睛里流出青绿色的眼泪,“地下室……那面镜子……后面有门……”老太太的脸色变了,突然举起拐杖朝林小雨的头砸下去:“不该说的别说!”
我用铁棍挡住拐杖,两股锈迹碰撞在一起,冒出青绿色的火花。
老太太尖叫一声,后退了几步,她的手接触到铁棍的地方,锈迹正在剥落,露出下面灰白色的皮肤——像某种干枯的树皮。
“你敢违抗规则?”
她的声音变得尖利,“你忘了你的房租了吗?
你以为拒绝同化,就能付得起涨价的房租?”
房租……这个词像根针,扎进我混乱的脑海里。
我突然想起钱包里只剩三张皱巴巴的十块钱,房东的短信还躺在手机里:“要么同化,要么今晚滚蛋,带着你那身锈一起滚。”
林小雨趁老太太后退的空档,突然从帆布包里掏出个东西塞给我,然后猛地推开我,朝着地下室冲去:“拿着!
这是我在308床底下找到的!”
她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种决绝的平静:“别让我的钥匙白捡……”我低头看向手里的东西,是半张泛黄的纸条,上面用同样的字迹写着:“终极规则的漏洞:用新生的铁锈划破镜子里的倒影,同化会暂停……但需要一个‘祭品’……”纸条的末尾画着个钥匙的图案,和我手里的铜钥匙一模一样。
地下室里传来镜子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是林小雨的惨叫。
老太太尖叫着冲了进去,拐杖在地上敲出急促的声响。
我站在楼梯口,手里攥着半张纸条和那把发烫的钥匙。
掌心的锈迹己经爬到了胸口,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冰凉的悸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条新短信,发件人是那个戴眼镜的男生:“她用自己当祭品了。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去地下室捡她剩下的钥匙,或者,来307找我,我告诉你怎么彻底离开这里。
记住,别信镜子里的东西,它在骗你。”
走廊里的声控灯又开始闪烁,墙皮上的霉斑蠕动着,组成一个个扭曲的字:“他在撒谎”。
地下室的惨叫停了,老太太的脚步声朝着楼梯口来了。
这次,她的拐杖上沾着什么东西,滴滴答答地往下掉,在地上汇成一滩青绿色的液体。
我握紧了铁棍,不知道该往哪走。
胸口的锈迹越来越凉,像块正在凝固的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