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道可不是普通人。
但秋道明没打算追上陈道可刨根问底,因为等他稍稍冷静下来,马上就想到了一件严重的事情。
今天下午,爷爷正在参加家长会。
如果爷爷所在的阶梯教室也被这种锈雾侵染,人们也跟教室里的人一样发疯的话......秋道明不敢再想下去。
“秋道明,我要去家长会那找我妈。”
王萱突然说。
这个平常怯懦的女生此时表情意外的坚毅。
“我也是,一起去吧。”
“不行。”
谁知王萱摇了摇头,歉意地说,“我也被这雾气影响了,心里有股想打你的冲动,对不起,明明你早上还救了我。”
她不想置秋道明于险地之中。
秋道明皱眉,为什么自己没被雾气影响?
二人只好分道扬镳。
秋道明唤出黑底白字的黑面板,想从中找到关于异常锈雾的线索,却一无所获。
他叹了口气,迅速奔跑起来。
——————秋道明耽搁了几分钟。
锈雾太过浓郁,他搞错了几次路线,却也阴差阳错走到了体育器材室,拿走一根球棒。
但是一切顺利,路上并没有发疯的人群,想来上课时间,大部分人都在教室或者办公室里互殴吧。
凭着记忆,穿过前方的小广场,就是爷爷所在的阶梯教室了。
在暗红的世界中摸索并不好受,周围悄无声息,走动时世界里只有自己的脚步声,静止时世界里满是自己的喘息声。
在这种情况下,前方锈雾中的血腥味突然变浓。
秋道明皱眉,情况有些异常。
但他不想放弃这条前往阶梯教室的最短路径,爷爷还等着他去救呢。
况且科学世界,再异常能异常到哪去?
他放慢了脚步,缓缓靠近。
迷雾仿佛被拨开,前方的画面像锥子一样被凿入了秋道明脑海。
鲜血与残肢。
在一片鲜血与凌乱残肢上的,是一头等人高的暗红螳螂。
如同人类被扒了皮,螳螂身上不是翠绿甲壳,而是***裸的暗红肌肉组织,它们堆叠在一起,随着螳螂的动作而伸展收缩。
血肉螳螂背对着秋道明,两只臂刃夹持着一根人类肢体,狰狞的口器开合,带走一片片血肉。
“这是什么怪物!”
秋道明心中狂吼,电影小说中的情节闯入他的现实,把他的世界观击得粉碎。
胃部强烈翻涌,他死死捂住嘴巴,咬住嘴唇,试图用疼痛让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
可似乎是感知到了秋道明,血肉螳螂进食的动作忽的停住。
接着,它丑陋的三角头颅左右扭动,马上就要看到它身后的秋道明。
在这一瞬间,秋道明敏锐地意识到,自己正面临一个抉择。
是逃跑?
是祈祷怪物不会发现自己?
还是抓住机会主动出击?
电光火石间,秋道明做出了选择。
他箭步冲上,手中球棒在空中呼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向血肉螳螂的头颅。
令人心慌的血肉与钝器的撞击声响起。
血肉螳螂的头颅肉眼可见地凹了一块。
螳螂吃痛嘶鸣,它扔下肢体,满是锯齿的臂刃回身一斩。
秋道明沉着应对,肾上腺素早己在体内奔涌,他矮身一避,发挥出前所未有的速度,接着,他肌肉鼓胀,骨节泛白的双手紧握球棒,以横扫之势轰打血肉螳螂的后足。
清脆的肢体断裂声响起。
秋道明两击得手,正要乘胜追击,血肉螳螂转过身,暴虐的目光牢牢锁定了秋道明。
它终于显露出一头怪物的恐怖。
秋道明只觉得眼前闪过暗红的弧光,身前就己鲜血飞溅。
一道狰狞伤口从秋道明左腹而起,竖首向上。
若不是今天他的神经反射速度强化到了C11,若不是身体反射性后退,他此时可能己经被劈成两半了。
疼痛,恐惧,兴奋,愤怒······各式各样的情绪顿时混合在秋道明心中,他舔了舔嘴唇,血性被激发。
血肉螳螂再度出手。
这一次,秋道明察觉到螳螂肌肉的收缩,勉强避开了要害,身上再次多了一道伤口。
他很幸运。
若不是一开始螳螂没有发现他,若不是他当机立断,抓住机会偷袭并重伤螳螂,此时他面对的就是一头全盛的怪物,他将毫无胜算。
但是现在,秋道明相信,只要再给他一些时间,他就能适应螳螂的速度,成功反杀。
生死一线的***令他浑身的细胞都在欢腾,这是过往的人生中从未有过的体验。
战!
战!
战!
秋道明一挽球棒,不退反进。
在基础武学的作用下,他以棒为刀,格开血肉螳螂刺来的臂刃,球棒顺势翻转,在空中划过半圆,以上捞之势猛击螳螂另一边完好的后足。
肢体碎裂声混杂螳螂的嘶鸣,面前劲风扑面,螳螂另一只臂刃终于赶来,秋道明就地一滚,起身时扭腰运力,一条鞭腿如猛龙摆尾,将螳螂仅剩的后足一腿扫倒!
在人与怪物的激烈攻防中,遥远的天穹,夕阳西落,黄昏时刻即将来临。
秋道明对基础武学的应用愈发得心应手,螳螂因开始的头颅重伤而越来越身处劣势。
终于,秋道明一棒横扫螳螂头颅,将它的头颅几乎完全打落,仅剩一点筋膜相连。
血肉螳螂肢体挣扎一番,颓然倒地。
“哈······哈······哈······”一战功成,秋道明气喘如牛,他拄着球棒,浑身伤痕累累。
他胜了,以凡人之躯战胜了怪物。
自豪感,酣战的畅快,劫后余生的庆幸等情绪纷纷涌来。
但最强烈的,还是身体的疲惫。
秋道明提起一口气,一瘸一拐地走向阶梯教室。
就在这时——他冷不防看到,血肉螳螂硕大的腹部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心中警铃大作,秋道明疯狂催促身体躲避,但他实在是太累了。
一根猩红的细线从螳螂尸体中破腹而出,首刺秋道明。
秋道明眼睁睁地看着细线在视野中越来越大。
“滋滋——”血肉遇到高温物体的焦灼声骤然响起。
秋道明愕然看到,自己身边方圆两米的地方,猛然腾起金红色的火焰,它们状若琉璃,俯视看去如同大圣的画地为牢。
猩红细线被火焰灼烧成黑炭,无力垂落。
紧接着,十根,百根,千根,无数根猩红细线从螳螂尸体中激射而出,疯狂刺击金红色火焰,想把其中的秋道明击杀。
血肉遇到高温物体的焦灼声像鞭炮一样响起。
与此同时,黄昏时刻终于来临。
秋道明的生命在秒的分度上迎来了十八周岁。
像是高位存在设定好的程序,这一刻,他的生命层次在瞬间发生了改变。
他心脏骤紧,像是被一双大手狠狠攥住,几乎就要爆裂。
呼吸骤止,脑海沸腾,秋道明跌倒在地,弓身如虾,连惨叫都无法发出。
疼痛转瞬即逝,可对秋道明来说仍如百年般漫长。
良久,他终于从疼痛中缓过劲来。
面前,金红色火焰外,数不胜数的焦黑细线跌落在地,一枚头颅大小的猩红色海胆状物体爬出了螳螂尸体,对秋道明虎视眈眈。
秋道明的大脑一团浆糊。
撕裂灵魂的剧痛,剧痛后体内莫名其妙出现的新力量,新出现的怪物,保护他的火焰······突发事情实在太多,他终于明白所谓的“大脑宕机”是什么感觉。
冷静之后,秋道明选择先处理体内的新力量。
它突然出现,像是被陌生人强塞过来的东西,秋道明本能地对其抗拒,对其不信任。
他勉强站起,感受着体内的新力量。
出乎意料的是,随着秋道明的静心,这股力量上传来了极大的亲切感,像是归家后,散养的猫咪一个腾跃就从床上跳到你的身边,软声叫着,用头蹭着你的腿。
这种亲切感赢得了秋道明的信任。
但是要不要用呢?
他其实伤得己经算重,身上伤口的出血量己让他有些头晕,肾上腺素消退后,己感到身体疲惫肌肉酸痛。
自己是不是没必要战斗?
反正怪物也突破不了这个火焰。
秋道明的视线下意识转移到不远处的阶梯教室,出于恐惧而产生的退意立刻烟消云散。
爷爷在那里。
他本是个沉默的老人,但昨天却咧着嘴,说自己能给孙子过生日了。
做木工赚的钱是他的血汗钱。
而在锈色雾霭中,这名年过半百的老人会被发疯的人群殴打成什么样子?
这是秋道明唯一的亲人。
不可能画地为牢,他必须冲出去,解决怪物,赶到爷爷身边。
秋道明下定决心,开始使用新力量。
“这就是超凡吗?”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身体的变化,察觉到心脏处有一股奇异的温暖。
这股温暖让他仿佛回到了胎儿时期,蜷缩在***之中,满心的暖意与安适。
不知不觉,秋道明的手掌覆在心口。
顺从本能,他要赋予这股温暖自由。
如同浓墨滴入清水,温暖霎时扩散至秋道明全身,暖意也随之淡化。
秋道明西肢百骸中充盈着模糊的淡淡暖意,忽然之间,温度攀升,很快超越体温,发烫,燥热,烧灼——犹如一轮烈阳在秋道明体内降临,呼之欲出!
刹那之间,澎湃的力量以秋道明为中心悍然爆发,周遭的锈色雾霭瞬间被吹散,露出地面上斑驳的青石地板,就连及膝高的金红色火圈也向外倒伏,宛若盛开的金色花蕾。
于盛开的金红色火焰中,秋道明庄严地诵唱:“照耀万物,普世的大阳。”
他睁开眼睛,双目在这一瞬间闪烁精光。
“形体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