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楼上住着个叫王春玲的女人。整栋楼的人都恨她,包括我。
所以当警察说她被捅伤的消息传来时,我竟从心底生出一丝不该有的快意。
老刑警负责这个案子,他苦笑着告诉我:“不是没有嫌疑人,是嫌疑人太多了。
”我问他有多少。他指了指半个小区:“这些住户,人人都有动机。”1.“你说啥?
楼上那女的被捅了?”我握着手机,差点把刚泡好的方便面打翻。电话那头是小区门卫老李,
气喘吁吁的,好像刚跑完一千米。“就刚才的事!救护车和警车都来了,呜哇呜哇的,
把半个小区的人都吵醒了。你现在在家不?警察估计马上要挨家挨户问话了。
”我看了眼时间,晚上十一点半。作为一名自由撰稿人,这个点正是我精神最好的时候。
本来打算赶一篇稿子,现在看来是泡汤了。“我在家。那女的...死了吗?
”我压低声音问,虽然明知房间里就我一个人。“谁知道呢,流了好多血,看着吓人。
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还有动静,但谁知道能不能救回来。”老李顿了顿,“说实在的,
小区里恨她的人多了去了,这出事一点都不意外。”挂掉电话,我走到窗边拉开一条缝。
楼下果然围了一群人,穿着睡衣裹着外套,交头接耳。两辆警车闪着红蓝光,
把每个人的脸照得一会儿明一会儿暗。
王春玲——我们这栋楼乃至整个小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终于遭殃了。
2.我得先跟你讲讲王春玲是谁。大名王春玲,但背地里大家都叫她“霸王玲”。
四十五六岁,矮胖身材,短头发总是油腻腻地贴在头皮上。她住我正楼上,五年了,
这五年我可没少受罪。刚搬来那会儿,我还不知道楼上住着这么一尊大佛。第一天晚上,
我就被震天响的电视声吵得睡不着。咚咚咚,像是有人在我头顶开演唱会。我忍到十二点,
实在受不了,就上楼敲门。门开了条缝,一双三角眼从上到下打量我。“谁啊?大半夜的。
”王春玲嗓门粗得像个男人。“阿姨您好,我是楼下新搬来的。能不能麻烦电视声小点?
实在有点吵...”我话没说完,她直接打断:“这才几点?我看电视碍着你什么事了?
嫌吵别住楼房啊,***去!”砰的一声,门差点撞我鼻子上。电视声不但没小,
反而更大了。从那以后,我就过上了根据她作息调整生活的日子。她睡得晚,
经常半夜一两点还拖家具、穿高跟鞋走路、看电视开最大声。她起得又早,
五点多就开始在屋里折腾,吸尘器嗡嗡响,像是直接在我头顶上工作。
我去物业投诉过好几次,物业的人一脸苦笑:“哥,不是我们不处理,这大姐我们惹不起。
之前有个新来的物业小哥上去说了一次,第二天车胎就被扎了,没证据是她干的,
但除了她还能有谁?”行吧,我认栽。买了最贵的降噪耳机,睡前必戴。
3.但王春玲惹的可不止我一个。我们这栋楼,几乎每家都跟她有过节。
住她隔壁的老赵夫妇,因为在家门口鞋架多放了两双鞋,被她直接扔下楼。老赵理论几句,
她一口唾沫吐人家脸上。“公共区域是你家的?信不信我让你这些破烂全都消失?
”楼下的小夫妻有个三岁的孩子,孩子跑跳出声,王春玲直接下楼踹门。
“管好你们家小畜生!再吵我睡觉,我让你们没好日子过!”最绝的是有一次,
她对门那户装修,工人早上八点开始干活——完全符合规定时间。王春玲穿着睡衣冲出来,
抄起工人的锤子就把刚砌好的墙砸了个窟窿。“我夜班!白天睡觉!谁再出动静试试!
”工人报警,警察来了她也横:“他们吵我睡觉还有理了?我心脏不好,
被他们吓出毛病谁负责?”警察调解半天,最后对门那家只好调整装修时间,下午才开工,
晚上加班赶工。为这事,对门女主人差点流产——压力太大,医生说要静养。
就这样的一个人,你说她被人捅了,是不是一点也不意外?4.“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我打开门,两名警察站在外面。年轻的二十七八岁,手里拿着本子。年长的四十左右,
眼神犀利,一看就是老刑警。“你好,我们是分局的。楼上发生了案件,想了解一下情况。
”年轻警察出示了证件,“这位是我们队长,姓刘。”我赶紧让开身:“请进请进。
我刚听门卫老李说了,正担心呢。”刘队长扫了一眼我的房间。笔记本电脑亮着,
泡面还冒着热气。“这么晚还没休息?”“我是自由撰稿人,晚上工作效率高。”我解释道,
“刚才正写稿子来着。”年轻警察记了下来。刘队长则走到窗前,看了眼楼下的人群。
“你认识楼上住户王春玲吗?”“认识,但不算熟。就楼上楼下,难免碰面。
”我斟酌着用词。刘队长转身,目光落在我脸上:“听起来,你似乎对她有些看法?
”我苦笑一下:“警官,这栋楼里对她没看法的人,估计不好找。”“能具体说说吗?
噪音、物业的无奈、老赵被吐口水、小夫妻被踹门、对门装修风波...年轻警察记得飞快,
刘队长面无表情地听着。“所以,你和王春玲女士有过直接冲突吗?”刘队长问。“有,
为噪音的事找过她一次,再没敢去第二次。”“那天晚上十点到十一点半,你在哪里?
在做什么?”“我一直在家写稿子。大概九点多叫的外卖,吃完就开始工作,
直到老李打电话告诉我出事。”“有人能证明吗?”“这...没有。就我一个人。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成了嫌疑人之一,后背有点发凉。刘队长点点头,
递给我一张名片:“想起什么可能有关的,随时联系。”他们走后,我瘫在椅子上,
心跳得厉害。看着那碗已经凉透的泡面,突然没了胃口。5.第二天一早,
整个小区都炸锅了。王春玲没死,但伤得很重,那一刀差点捅穿脾脏。目前还在重症监护室,
没脱离生命危险。警察在小区里拉了警戒线,王春玲家门口更是封得严实。
听说是在楼梯间被袭击的,就在她自家门口。现场有打斗痕迹,
血迹从楼梯间一直滴到她家门口。“听说啊,是她晚上回家,刚出电梯就被人袭击了。
”楼下遛狗的老张神秘兮兮地告诉我。“她那么晚出去干嘛?”“谁知道呢?
说是每晚都要去跳广场舞,跳到十一点才回来。”我愣了一下。王春玲跳广场舞?
就她那体型和脾气?到了下午,小区里已经传遍了各种版本。有的说是劫财,
王春玲最近买彩票中了不少钱;有的说是仇杀,
她欠了高利贷;更有离谱的说是什么感情纠纷,她抢了别人老公。但最让人心惊的是,
警察真的在挨家挨户问话。我们这栋楼十八层,每层四户,问了个遍。
听说有十几户居民都表示与王春玲有过矛盾,而且大多没有不在场证明。“这不废话吗?
”物业小陈跟我吐槽,“晚上十点到十一点半,正常人都在家待着,谁没事干跑出去晃悠?
可在家待着就是没有不在场证明啊!”小陈掰着手指数:“赵老师夫妇早早睡了,
没证人;602的小夫妻说在看电视,互相作证但警方不信;1101的老刘头独居,
说在睡觉...这么算下来,半栋楼都没法证明自己当时在哪。”“半个小区都是嫌疑人。
”我喃喃道。小陈一拍大腿:“对!刘队长就这么说的!
”6.专案组设在物业办公室旁边的小会议室。刘队长压力山大,这案子太棘手了。“头儿,
统计出来了。”年轻警察小杨拿着文件夹进来,“这栋楼72户,
有53户表示与受害者有过矛盾。整个小区500多户,
至少有200户被她直接或间接得罪过。”刘队长揉着太阳穴:“监控呢?
”“楼梯间没监控,电梯监控显示王春玲是晚上10点45分独自进入电梯的。
11点03分,13楼的李大爷听到动静出来看,发现她倒在血泊中。”“也就是说,
案发时间在10点45到11点03分之间。”刘队长站起来,在白板上画时间线,
“凶器确定了吗?”“初步判断是水果刀之类的单刃刀具,大概15厘米长。
现场没找到凶器,应该是被带走了。”会议室门被推开,一个女警探头:“头儿,有个情况。
王春玲的儿子从外地赶回来了,现在在医院。”刘队长抓起外套:“我去会会他。
”7.王春玲的儿子叫王强,二十七八岁,瘦高个,戴着眼镜。他坐在医院走廊长椅上,
双手捂着脸。“节哀顺变。”刘队长在他身边坐下,“你母亲还在抢救,有希望。
”王强抬起头,眼睛通红:“警察同志,一定要抓住凶手!我妈虽然脾气不好,
但罪不至死啊!”“我们正在全力调查。你最近和你母亲联系多吗?
她有没有提过和谁有特别大的矛盾?”王强苦笑:“我妈那脾气...跟谁都有矛盾。
我劝过她多少次,别那么较真,她就是不听。”“听说她最近买彩票中奖了?
”“中了五万块,到处跟人炫耀。我说财不外露,她也不听。”王强突然压低声音,
“警察同志,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请讲,任何信息都可能对破案有帮助。
”“上周我跟我妈通电话,她好像特别害怕。说有人跟踪她,
晚上回家总觉得有人影在楼梯间晃。”刘队长精神一振:“她说是谁了吗?”“没有。
我问她看清楚没有,她说楼梯间灯坏了,黑乎乎的看不清。就说感觉有人盯着她。
”“楼梯间灯坏了?哪层的灯?”“好像是我们那层的,13楼。我妈说报修了,
物业一直没来修。”刘队长记下来,又问了几个问题,然后起身告辞。走出医院,
他打电话给小杨:“查一下13楼楼梯间灯是什么时候坏的,谁报修的。
”8.我本以为这事跟我没关系,直到第二天下午。我正在超市买菜,手机响了,
是陌生号码。“喂,您好。”“是小林吗?我老赵啊。”声音很耳熟,
是住王春玲隔壁的赵老师。“赵老师?您怎么有我的电话?”“物业给的。小林,出大事了!
”老赵声音发抖,“警察在我家搜出一把刀!跟我老伴做饭的那套刀一模一样,
但少了其中一把!”我心里一沉:“怎么回事?”“昨天警察不是挨家问话吗?
今天突然又来了,说要检查刀具。结果发现我家厨房刀具少了一把,就追问去哪了。
我说不知道啊,可能老伴收起来了。他们又问我昨晚十点到十一点半在哪,我说在家睡觉。
可我没证人啊!老伴去女儿家了,就我一个人!”“您别急,清者自清。”我安慰道,
手心却开始出汗。挂掉电话,我菜也没买就匆匆回家。刚进小区,就感觉气氛不对。
三三两两的居民聚在一起,表情严肃地讨论着什么。门卫老李拉住我:“听说了吗?
老赵被带走了!”“什么?这么快?”“可不是嘛!从他家搜出的刀套正好少了一把,
尺寸跟凶器对得上。而且他去年跟王春玲打过架,有动机!”我心里乱糟糟的。
老赵我是了解的,退休教师,文质彬彬的。去年王春玲把他家的鞋扔下楼,
他气不过理论几句,被吐了口水。两人推搡了几下,老赵摔倒擦破了手,
最后还是邻居拉开的。就为这点事杀人?不至于吧?
9.老赵被带走调查的消息很快传遍小区。大多数人觉得不可能是他。
“赵老师多温和一个人,怎么可能杀人?”楼下小夫妻说。“就是,上次王春玲那么欺负他,
他也只是生闷气,几天没出门。”对门的大妈附和。但也有不同声音:“人不可貌相啊。
老实人发火才可怕呢!”我心神不宁地回到家,打开电脑却一个字也写不下去。窗外,
警车还停在楼下,蓝红灯一闪一闪,看得人心慌。晚上八点多,手机又响了,是物业小陈。
“林哥,出怪事了!”小陈声音发颤,“刚才警察在查小区监控,你猜怎么着?
案发那天晚上,有个人影从小区后门溜出去了!戴着帽子和口罩,根本认不出是谁!
”“后门?那不是常年锁着的吗?”“是啊!所以警察怀疑是内部人作案,对小区很熟悉!
”我背后一阵发凉。小区后门确实很少有人知道,只有老住户才清楚。
那扇门藏在灌木丛后面,锁早就坏了,但物业一直没修,只是象征性地挂着锁链。
“警察现在怀疑,凶手可能就是从后门溜走的。”10.老赵两天后被放回来了。
证据不足:刀具有可能只是丢失了;而且老赵家门的指纹锁记录显示,
他当晚九点半回家后就没再出门。小区里又炸开锅。老赵的归来意味着真凶还逍遥法外,
而且很可能就住在我们中间。警察开始第二轮排查,这次问得更细。不止是我们这栋楼,
整个小区都被纳入调查范围。刘队长带着小杨又来我家一次,这次问的是后门的事。
“你知道小区后门吗?”刘队长单刀直入。“知道,但很少走。那门不是锁着的吗?
”“锁坏了很久了。”小杨插话,“你知道还有谁经常走后门吗?
”我摇摇头:“我平时都走正门。后门那边杂草丛生,晚上连灯都没有。”刘队长点点头,
突然换了个话题:“听说你是个作家?”“自由撰稿人,写点文章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