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梆子敲过三更,瑶光宫偏殿里只剩下烛火跳动的细碎声响。
林微澜坐在床沿,指尖反复摩挲着海棠锦囊——锦囊的温度己渐渐褪去,可方才那阵灼热带来的惊悸,仍像潮水般在她心头未散。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腹,那里平坦依旧,可白日里那阵轻微的坠痛,以及锦囊突然的预警,都在无声地告诉她:腹中确实有了新生命。
假孕成了真孕,这本该是绝境中的转机,可丽妃的暗手,却让这转机裹上了一层致命的寒霜。
“才人,您还没睡?”
小桃端着一盆温水轻手轻脚进来,见林微澜坐着发怔,不由得放柔了声音,“方才丽妃宫里的兰心姑姑又来问了,说安神汤己经炖好,让您务必趁热喝。”
林微澜抬眸,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安神汤——锦囊特意点出的“毒源”。
丽妃这步棋走得极妙,先送一碗无关紧要的安胎汤试探,再用日常饮用的安神汤动手,既不会引人怀疑,又能悄无声息地让她“意外流产”。
“把安神汤端进来吧。”
林微澜压下心绪,声音平静得让小桃有些意外。
不多时,兰心便亲自端着汤碗进来,青瓷碗里盛着琥珀色的汤药,氤氲的热气裹着一股甜腻的香气,闻着倒像是滋补的佳品。
“林才人,这安神汤是娘娘特意让人加了桂圆和莲子,既能助眠,又能养胎,您快趁热喝吧。”
兰心笑得和善,眼神却像钩子似的,紧紧盯着林微澜的动作。
林微澜伸手去接汤碗,指尖刚碰到碗沿,胸口的海棠锦囊突然又热了起来——比上次更甚,像是揣了块烧红的炭。
同时,脑海里的“排斥感”变得清晰,一行鲜红的字跳了出来:“汤中含藏红花,剂量虽轻,长期饮用必致滑胎,兰心袖口藏有解药,是丽妃留的后手。”
藏红花!
林微澜的心猛地一沉。
这东西对孕妇最是凶险,丽妃竟如此狠心,连一丝转圜的余地都不留。
她强压下喉间的涩意,故意捧着汤碗犹豫了片刻,轻声道:“多谢兰心姑姑跑一趟,只是我今日胃里实在不舒服,这汤……能不能等明早再喝?”
兰心的笑容僵了一下,语气却依旧温和:“才人说笑了,这安神汤放凉了就失了药效,娘娘特意吩咐过,必须让您今晚喝了。”
她说着,往前递了递汤碗,眼神里多了几分不容拒绝的意味。
林微澜知道,再推辞下去只会引起怀疑。
她深吸一口气,端起汤碗,作势要往嘴边送。
就在这时,她突然“哎哟”一声,手一抖,汤碗“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琥珀色的汤药溅了一地,还烫到了兰心的裙摆。
“你怎么回事!”
兰心下意识地跳开,看着满地的狼藉,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这可是娘娘特意为你准备的安神汤,你竟如此不当回事!”
林微澜连忙起身,装作慌乱的样子,一边帮兰心拍打着裙摆上的药渍,一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刚才突然头晕,手没拿稳……”她的指尖故意蹭过兰心的袖口,果然摸到一个小小的纸包——正是锦囊提示的“解药”。
兰心被她闹得没了脾气,又怕事情闹大被丽妃怪罪,只能悻悻地说:“罢了罢了,既然洒了,那就算了,你好好休息吧,明日我再让人送来。”
说罢,她瞪了林微澜一眼,转身带着宫女匆匆离开,连地上的碎片都没来得及收拾。
兰心一走,林微澜立刻收敛起慌乱的神色,对小桃道:“快,把地上的碎片收拾干净,再拿水把药渍冲掉,一点痕迹都不能留。”
小桃一边点头,一边压低声音问:“才人,这安神汤……真的有问题?”
林微澜从袖中摸出刚才趁机从兰心袖口偷来的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白色的粉末。
“这里面是解药,”她冷声道,“汤里加了藏红花,丽妃是想让我神不知鬼不觉地流产。”
小桃吓得脸色发白:“那怎么办?
丽妃明日还会再送汤来的!”
“放心,她不会了。”
林微澜将纸包收好,眼神变得锐利,“今日汤洒了,兰心回去定会向丽妃禀报,丽妃多疑,定会以为我己经察觉,短期内不会再用同样的手段。
但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从今日起,宫里送来的任何东西,都要先让我过目,绝不能轻易入口。”
小桃用力点头,连忙蹲下身收拾地上的碎片。
林微澜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皇帝寝宫的方向,眉头紧锁。
如今她有了真孕,丽妃己是明面上的敌人,可后宫之中,还有皇后、太后虎视眈眈,皇帝的态度更是捉摸不定。
仅凭一个能预警的锦囊,想要护住孩子、救回父兄,恐怕还远远不够。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小太监的声音响起:“林才人,皇上驾临瑶光宫,丽妃娘娘请您过去见驾。”
皇帝来了?
林微澜心中一凛。
这个时候皇帝突然驾临,是巧合,还是丽妃故意安排的?
她低头看了看胸口的海棠锦囊,深吸一口气——不管是福是祸,这一关,她都必须闯过去。
她整理了一下衣襟,又对着铜镜理了理鬓发,故意让脸色看起来依旧苍白,带着几分病弱的模样。
“小桃,跟我走。”
她转身,脚步沉稳地朝着丽妃的正殿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却又带着破釜沉舟的坚定。
正殿里灯火通明,皇帝萧景曜正坐在主位上,手里拿着一卷书,神色淡然。
丽妃站在一旁,正为他剥着橘子,见林微澜进来,立刻笑着起身:“微澜来了?
快过来,皇上刚还问起你呢。”
林微澜连忙屈膝行礼,声音轻柔:“臣妾参见皇上,参见丽妃娘娘。”
她的目光不敢首视皇帝,只盯着地面,却能感觉到一道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听说你身子不适,还呕了血?”
皇帝的声音带着几分温和,却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太医怎么说?”
林微澜心头一紧,刚要开口,胸口的海棠锦囊突然轻微震动了一下——没有灼热,只有细微的颤意。
紧接着,皇帝刚才的问话在她脑海中“重复放大”,一行小字标注着:“谎言点:皇帝早己派人查清你‘呕血’是胭脂所扮,故意试探你的反应。”
林微澜的心脏猛地一跳,后背瞬间渗出冷汗。
皇帝竟然己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