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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解围

发表时间: 2025-10-09
十月的风裹着秋雨的凉意,从住院部的窗户缝里钻进来。

我起了个大早,在凉风里打了好几个哆嗦。

周砚冰呢?

我怎么一早上没见他?

我心里窃喜,下意识拿出手机,给林晓静打了一句话“周砚冰没来,今天可以下早班!

快快快,看看最近有啥电影?”

——实在是怪不得我,“砚冰”这名字可真是人如其名,又硬又冰,这一周可把我累成一摊泥了。

发完消息我立马收起手机。

工作时间还是不能有半点马虎。

我抱着换药盘站在3床门口,指节因为用力攥着盘沿而泛白。

盘里的碘伏棉球、无菌纱布、镊子按规范摆放。

白大褂口袋里的换药流程表被我翻得卷边,每一步都用红笔标了“无菌!”

“轻压!”

,可一想到3床张大爷的脾气,指尖还是忍不住发颤,连呼吸都放轻了。

张大爷上周刚做完颅脑血肿清除术,恢复得不算慢,性子却比术后心电监测的波形还起伏。

前几天护士给他拔输液针,就因为拔得快了点,他拍着床头柜骂骂咧咧半钟头,连护士长来劝都没用。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门,病房的闷混着他女儿带来的中药味扑面而来。

张大爷半靠在床头,看见我进来,原本耷拉着的眼皮突然一抬,眼神像淬了冰:“怎么又是你?

昨天给我讲注意事项就没讲清楚,今天换药你行不行?

不行赶紧叫你师傅来,别在这儿耽误我恢复!”

我把换药盘轻轻放在床头柜上,指尖不小心碰倒了盘边的棉签,“哗啦”一声响,心跟着颤了颤。

“张大爷,我是按换药规范来的,您放心,我会轻一点。”

我蹲下身捡棉签,声音放得又软又轻,可刚首起身,就被他猛地挥开手。

他的手背扫过我的手腕,换药盘里的碘伏瓶晃了晃,褐色的液体溅出来,落在我白大褂下摆,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污渍。

那污渍像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得我胸口发闷。

“放心?

我怎么放心?”

张大爷的声音陡然拔高,唾沫星子溅到我脸上,“你这毛手毛脚的样子,万一给我伤口弄感染了,你负得起责吗?

我儿子在外地开公司,要是知道我在这儿受委屈,能饶得了你们医院?”

他女儿站在旁边,不仅没劝,反而掏出手机对着我,屏幕亮得刺眼:“我爸说得对,你今天要是换不好,我就拍下来发网上,让大家看看你们医院怎么用实习生糊弄我们病人!”

手机镜头的光刺得我眼睛发疼,我喉咙里像塞了团火,又烫又堵。

“实习生又怎么了?

哪个医生刚大学毕业的时候不要实习?

都生下来就会看病手术吗?

换药流程我都背熟了!”

我忍不住反驳,声音带着没压住的委屈,眼泪己经在眼眶里打转。

话一出口,张大爷的脸瞬间涨成紫红色,伸手就要掀床头柜上的换药盘,“我看你是态度有问题!

叫你们领导来!

我要投诉你!”

“张大爷,您先冷静点。”

门口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像阵及时雨,浇灭了我心里的慌乱。

我猛地回头,看见周砚冰站在那里,白大褂里穿着深绿色洗手衣,看着是刚做完手术回来,领口别着的钢笔帽闪着光,手里攥着刚脱下还未扔弃的手术帽。

他快步走进来,顺手将手术帽扔进黄色医疗垃圾桶,再伸手按住了张大爷要掀盘子的手,动作不轻不重,语气却带着让人安定的力量:“您要是对换药有意见,跟我说,别为难小姑娘。”

他的目光扫过我时,我清晰地看见他眼头蹙起的眉峰。

他在怪我吗?

还是担心我?

张大爷看见他,气焰消了大半,却还是梗着脖子:“周主任,您来的正好!

这小姑娘不仅技术不行,态度还差,我让她换个药,她跟我顶嘴!”

他女儿也赶紧凑过来:“是啊周主任,您看她白大褂上的碘伏,就是她毛手毛脚弄的,我们能放心让她换药吗?”

周砚冰没立刻说话,而是先朝我走了半步。

他站在我旁边,身影刚好能挡住我,像替我筑起了一道小小的屏障。

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我能感觉到那视线里的柔软。

他看见我泛红的眼眶了,看见我攥得发白的指节了,也看见我白大褂上的污渍了。

“张大爷,我们都是实习过来的,以后舒医生也要单独执业,您也有孩子和孙子,等他们需要医生的时候,就是舒医生这代人的时代啦!

您现在对实习医生的包容,那是您在造福您的子孙后代!”

他顿了顿,又指了指我白大褂上的污渍,声音放得更柔:“刚才她蹲下来捡棉签,不小心碰倒了碘伏,不是毛手毛脚。

昨天早上七点我来查房,就听见她在护士站问您的伤口情况,这孩子心细,就是太紧张了。”

张大爷愣了愣,没再说话。

周砚冰顺势拿过我手里的镊子,指尖碰到我发抖的手时,刻意停顿了一下。

他的指腹轻轻按了按我的手背,那触感很轻,却带着暖意,像一片羽毛轻轻扫过心尖,让我攥得发紧的手瞬间松了些。

“您要是还不放心,今天我来给您换,”他转过身对着张大爷,嘴角弯起一点温和的弧度。

张大爷的脸色渐渐缓和,开始絮絮叨叨说担心伤口恢复、怕耽误见孙子的话。

周砚冰一边打开无菌包,一边应和着,手指动作娴熟地夹起纱布——他捏纱布的力度很轻,擦拭伤口时会先把纱布折成小方块,避开伤口边缘的嫩肉,每擦一下,都会低头问一句“这样疼不疼?

要是疼您就说”。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浅影,把他平时严肃的侧脸衬得格外温柔。

我站在旁边,看着他认真的神情,心里突然泛起一阵说不清的暖意。

原来他严肃的外表下,藏着这么细的心思。

换完药,周砚冰帮张大爷盖好被子,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才转身朝我递了个眼神,示意我跟他出去。

走到走廊拐角,他停下脚步,先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我:“擦擦脸。”

我接过纸巾,指尖碰到他的手指,才发现他的手有点凉。

“对不起周主任,给您添麻烦了。”

我低着头,声音有点哽咽,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纸巾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我不该跟患者顶嘴,也没控制好情绪……先别急着道歉。”

他打断我,伸手轻轻拨了拨我额前被细密的汗珠打湿的碎发。

他的指腹蹭过我的额头,带着淡淡的柠檬香,却一点都不突兀,像春风拂过,让我心里的委屈一下涌得更凶。

“我刚才在门口,听见你跟张大爷顶嘴,想不到我们小玉是个小辣椒啊。”

他的声音放得很柔,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我从未见过的狡黠。

很快,那一抹狡黠突然消失,转脸换成一脸严肃:“你错的不是顶嘴,是忘了‘先接住情绪,再解决问题’。

张大爷怕伤口感染,怕见不到孙子,他的气不是冲你发的,是冲‘怕’发的。

你要是先跟他说‘我知道您想早点好起来见孙子,我特别理解’,他就不会那么激动了。”

他抬手,用手掌轻轻擦去我脸颊的眼泪。

那动作很轻,像怕碰疼我,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让我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我刚当住院医的时候,比你还笨。”

他收回手,靠在走廊的墙上,语气里带着点回忆的温柔,眼神也软了下来,“有次给一位老奶奶换药,她怕疼,一首哭,我急得跟她说‘哭有什么用,不换药怎么好’,结果老奶奶哭得更凶了。

后来我老师跟我说,‘当医生要先当“人”,你得先看见患者的疼,再谈治病’。”

他看着我,眼底的心疼像潮水,轻轻裹住我的心。

“我知道你压力大,一边要背考研知识点,一边要练临床技能,连吃饭都要掐着点。”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我手里攥皱的换药流程表上,又移回我脸上,那目光比平时更沉,像带着什么东西要涌出来,“但你要记住,我们手里的手术刀是治病的,心里的‘软’是救人的。

患者找我们,不仅是要治好身体的病,还要治好心里的慌。

你每天早上提前来查患者情况,说明你心里有‘软’,这比背熟一百条流程都重要,别因为一次失误就否定自己。”

我攥着纸巾,眼泪还在掉,却觉得心里堵得慌的感觉渐渐散了。

他没有催我,只是安静地站在旁边,像座安稳的山,等着我平复情绪。

过了一会儿,他从白大褂里拿出一本笔记本,递到我面前。

那笔记本是浅蓝色的,边角有点磨损,封面上还有他的签名,字迹有力又工整,能看出是被经常翻看、精心保管的。

“这是我刚工作时记的‘沟通笔记’,里面有我遇到的各种患者情况,还有我画的换药示意图,你拿去看看,下次心里就能有底了。”

我接过笔记本,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指尖,两人都顿了一下。

他的目光落在我们相触的手上,喉结轻轻动了动,才慢慢收回手,耳尖好像有点泛红。

那抹红很淡,却像颗小石子,在我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

我翻开笔记本第一页,上面写着一句话:“医生的武器,不只有手术刀,还有耐心和温柔。”

我的手指轻轻拂过字迹,突然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我手上,那目光比平时更热,带着一丝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不像老师对学生的审视,也不像同事间的关心,倒像有什么东***在里面,轻轻挠着我的心。

我抬头看他,正好撞进他的眼睛里。

他的眼神很深,像夜晚的海,里面盛着星光,还有一丝我从未见过的、似有似无的异样——那异样里有心疼,有欣赏,还有一点连他自己可能都没察觉的在意。

那目光让我心里猛地一颤,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连呼吸都慢了半拍,脸颊也瞬间烧了起来。

他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赶紧移开目光,看向走廊尽头,声音轻了些:“里面还有我整理的神经解剖重点,你考研用得上,看完记得还我就行。”

“周主任,谢谢您。”

我低下头,声音有点发颤,不仅是因为感动,还有刚才那瞬间的心悸。

我突然觉得他像座灯塔,在我被考研倒计时压得喘不过气、被临床工作搞得手忙脚乱的时候,他不仅教我怎么当医生,还教我怎么成为一个更温暖的人,更重要的是,他让我在慌乱里,找到了一点可以依靠的光。

他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力度刚好能让人感到安心。

“别谢我,你本身就很棒!”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像怕我听不见似的,“晚上要是复习得晚,去我办公桌抽屉里拿酸奶,考研拼的是耐力,不是体力。”

看着他走进医生办公室的背影,我低头翻开笔记本,他的字迹那么有力,却透着细到骨子里的温柔。

我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有对医学更深的敬畏,有对“医生”这个职业更清晰的认知,还有一丝无法言说的情愫。

那情愫像走廊里的阳光,轻轻落在心尖上,暖得让人不想移开,连想起他刚才擦我眼泪时的温度、他耳尖的那抹红,心跳都会忍不住快起来。

啊,完蛋!

我把林晓静给忘了!

“晓静,周砚冰下手术了,电影取消吧!”

“不过,他才不是大!

冰!

石!

头!”

我连着发两条信息。

晚上在示教室复习时,我把笔记本放在考研真题册旁边。

我想起周砚冰下午说的“先当人,再当医生”,想起他眼里那似有似无的异样,突然觉得,考研倒计时好像也没那么难了。

有座灯塔,一首在前面照着我,让我知道,我要走的路,不仅是考上研,还要成为像他一样,有技术、更有温度的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