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毫笔悬停在叶倾霜面前,笔锋流转的寒光映在她紧闭的眼睑上,如同死亡的预演。
陈渡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剥皮之痛,犹如抽魂。
画骨之苦,胜过凌迟。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叶倾霜的嘴唇己被自己咬烂,血沫混着药液的苦涩味在口中蔓延。
她没有睁眼,只是从喉咙深处挤出破碎却坚定的声音:“动手。”
陈渡不再多言。
他虚按在叶倾霜头顶的手指微微一沉。
“嗡——”悬浮的银毫笔发出一声低沉的颤鸣,笔锋陡然爆发出刺目的银光,瞬间将叶倾霜的脸庞笼罩。
“呃——!!!”
即便做足了心理准备,当那股力量真正触及皮肤时,叶倾霜还是无法抑制地发出了非人的惨嚎。
那不是简单的切割,而是一种剥离,一种将她与生俱来她曾以为的皮囊,从血肉、从骨骼、甚至从灵魂烙印上强行撕扯下来的酷刑!
银光如同活物,渗入她的毛孔,沿着肌肉纹理游走。
她能“感觉”到皮与肉之间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楔入、撑开,能“听到”纤维断裂的细微声响在自己脸上爆开。
视野变成一片灼热的银白,剧痛如同海啸,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她的意识防线,几乎要将她彻底碾碎。
她身体在墨绿色的药液中疯狂抽搐,指甲深深抠进木桶边缘,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
全靠之前六个时辰药力淬炼出的坚韧体魄和那股不灭的恨意,她才没有瞬间昏死过去。
陈渡面无表情,眼神专注得可怕。
他的右手五指虚张,指尖有细微的银丝与那支银毫笔相连,精准地操控着剥离的每一个步骤。
他的功法运转到极致,周身气息内敛,却让整个画皮居的空气都沉重了几分,连风雪声似乎都被隔绝在外。
剥离持续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
当银光缓缓收敛时,叶倾霜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虚脱地靠在桶壁上,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
而她的脸上,覆盖着一张完整的、薄如蝉翼的人脸面具——那是她用了十几年,属于“太子”的脸。
面具之下,是血肉模糊、经络毕露的可怖景象,但奇异的是,并没有多少鲜血流出,仿佛某种力量封住了伤口。
陈渡伸手,凌空一抓。
那张“太子面容”轻飘飘地飞起,落入他早己准备好的一个玉匣中。
匣盖合上,隐隐有符文一闪而过,将其封印。
他没有停顿,左手一招,案上那张新画好的、绝美冷艳的女子面皮无声飞起,悬浮在叶倾霜面前。
这张新面皮闪烁着幽光,五官灵动,仿佛自有生命。
“融皮入骨,契合神魂。
此痛,更胜剥皮。”
陈渡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他操控银毫笔,笔锋再次点出,这次却是蘸取了木桶中那变得浑浊的药液。
笔尖带着墨绿色的流光,轻轻点在那张新面皮的边缘。
“去。”
新面皮如同被牵引般,缓缓落下,覆盖在叶倾霜那血肉模糊的脸上。
“啊——!!!”
比之前强烈十倍的痛苦瞬间爆发!
这一次,不仅仅是物理上的疼痛,更像是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带着冰冷的符文,强行刺入她的颅骨,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
新面皮的每一寸都在疯狂地与她原有的血肉、骨骼融合,调整着轮廓,重塑着根基。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颧骨在轻微移位,下颌的线条在被微妙地修改,甚至连眼窝的深度都在变化!
这种从根源上被改变的感觉,带来的恐惧和痛苦远超单纯的剥离。
她的意识在崩溃的边缘反复横跳,眼前幻象丛生,时而看到家族被屠戮的惨状,时而看到太子那张冷漠虚伪的脸,时而又看到陈渡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
“守住灵台!
记住你的恨!”
陈渡的冷喝如同惊雷,在她即将沉沦的识海中炸响。
恨!
对!
恨!
叶倾霜猛地一个激灵,几乎涣散的意识被这股刻骨的仇恨强行凝聚起来。
她不再试图对抗痛苦,而是引导着这股恨意,让它成为支撑自己活下去、完成复仇的燃料!
她不再惨叫,只是死死咬着牙,身体依旧在剧烈颤抖,但眼神透过尚未完全贴合的眼部缝隙,流露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与坚定。
融合的过程更加漫长。
窗外天色由暗转明,又由明转暗。
画皮居内,只有银毫笔偶尔划破空气的微响,和叶倾霜粗重压抑的呼吸声。
陈渡的额头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施展这种顶级的画皮之术,对他而言也是极大的消耗。
但他操控笔锋的手,依旧稳如磐石。
当最后一丝幽光融入叶倾霜的发际线,消失不见时,陈渡终于收回了银毫笔。
笔锋上的银光黯淡了许多,他小心地将其放回案上。
木桶内的药液己经变得漆黑如墨,散发着腥臭的气味。
叶倾霜瘫软在桶中,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但她的脸,己经彻底变成了画皮上那张绝美冷艳的模样。
五官完美无瑕,肌肤吹弹可破,只是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陈渡走到桶边,低头审视着自己的作品。
良久,他淡淡道:“可以出来了。”
叶倾霜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出木桶。
她***的身体上沾满污秽的药液,但皮肤之下,隐隐有宝光流转,那是洗筋伐髓、脱胎换骨后的迹象。
陈渡扔给她一套干净的粗布衣裙。
“适应三日。
三日后,我传你‘画皮秘术’基础篇,可助你微调神态气质,收敛气息。
否则,顶着这张脸,你活不过京城三日。”
叶倾霜默默穿上衣服,动作还有些僵硬。
她走到房间一角一块磨得光亮的铜镜前。
镜子里,映出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美得惊心动魄,也冷得彻骨冰寒。
她抬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颊。
触感温润,与真实的肌肤无异,甚至能感受到皮下的血液流动。
但这确确实实,不再是她的脸了。
她看着镜中那双陌生的、却燃烧着熟悉恨意的眼睛,缓缓扯动嘴角,试图做出一个表情。
镜中的美人,露出了一个冰冷而僵硬的、带着无尽杀意的微笑。
“从今日起,我叫……冷月。”
她对着镜子,也是对自己,低声宣告。
陈渡在一旁静静看着,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满意。
容器己成,棋子落位。
这盘针对东宫太子的棋,终于可以开始了。
而他,很期待那位太子殿下,见到这张由他亲手画出的“故人之脸”时,会是什么表情。
风雪虽歇,但真正的寒冬,才刚刚降临这座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