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黏稠的胎囊里,紫虚的神识像团被水泡过的棉絮,每一次微弱的颤动都带着撕裂般的疲惫。
九千年的道法修为,渡劫时被九霄神雷劈得神魂俱裂,再睁眼,没见着轮回道,没摸着青云宗的炼丹炉,反倒困在这温热闷湿的方寸之地——她用仅存的一缕灵力勉强感知,才惊觉自己穿成了那本狗血宫斗小说《庶妃绝唱》里,开篇就领盒饭的靖王庶妃苏清婉腹中的胎儿。
“天道这是玩脱了?
还是故意折腾我这把老骨头?”
紫虚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试着调动丹田灵力,可往日能翻江倒海的灵力,如今只剩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连撑起神识多看几眼外界都费劲,“这凡胎也太弱了,比我当年养的灵宠幼崽还不如!”
正吐槽着,外界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接着是丫鬟压低的抱怨声,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水膜,断断续续飘进胎囊:“王妃,您看看这炭火!
柳侧妃那边的人刚送来,就这么小半筐,够烧半个时辰吗?
还有这月的份例,本该给您补身子的当归,全换成了晒干的草根,这明摆着是欺负人!”
是苏清婉的陪嫁丫鬟春桃——紫虚脑子里瞬间蹦出小说剧情,这丫鬟忠心护主,最后为了挡柳氏的毒酒,跟苏清婉一起死在了冷院里。
紧接着,一道细弱得像风一吹就散的女声响起,带着隐忍的无奈:“春桃,别气了。
柳侧妃是王爷的心头肉,咱们惹不起。
能有口热饭吃,保住肚子里的孩子,就够了。”
是苏清婉。
紫虚集中灵力,勉强“看”到外界的景象——软榻上的女子穿着洗得发白的浅紫色襦裙,脸色苍白得没半点血色,眼下泛着青黑,双手小心翼翼护着还不算明显的小腹,眼神里满是怯懦,活像株被霜打蔫的草。
“蠢货!”
紫虚忍不住在心里骂,“忍?
小说里你忍到最后,还不是被柳氏一碗红花药送了命?
连带着我这刚穿来的‘老祖宗’都要跟着陪葬!”
这话刚在心里落音,她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神识差点溃散——这凡胎的身体也太不禁造了,不过是在心里骂了句人,就耗得灵力见底。
苏清婉突然轻轻“啊”了一声,手猛地按在小腹上,眼神里满是疑惑:“春桃,你有没有……感觉到肚子里动了一下?
还好像……有声音?”
春桃连忙凑过来,紧张地摸了摸苏清婉的肚子,又侧耳听了听:“王妃,没有啊?
是不是您太紧张了?
太医说前三个月胎动不明显,您别自己吓自己。”
苏清婉皱着眉摇摇头,刚才那一瞬间,她好像真的听到个苍老的声音,说什么“忍不得”,可再仔细听,又没了踪影。
她只当是孕期耳鸣,轻轻叹了口气:“或许是吧,最近总睡不好。”
胎囊里的紫虚差点没背过气去——灵力太弱,连句完整的话都传不出去!
这要是等柳氏真下毒了,她连提醒都做不到,岂不是真要成这狗血剧情里的炮灰?
“得养养灵力,至少得能把‘柳氏要杀你’这几个字说清楚。”
紫虚暗自咬牙,收敛神识,只留一丝微弱的感知,盯着外界的动静。
没等多久,院外传来一阵嚣张的脚步声,伴随着丫鬟尖细的通传:“柳侧妃身边的碧月姑娘到!”
苏清婉和春桃同时僵住,春桃立刻挡在苏清婉身前,压低声音道:“王妃,这碧月是柳侧妃的狗腿子,上次就是她故意摔碎您的陪嫁瓷瓶,您可得小心点。”
苏清婉点点头,攥紧了衣襟,心脏忍不住狂跳——柳氏的人每次来,都没好事。
碧月提着个空食盒走进来,眼神扫过屋内,最后落在那小半筐炭火上,嘴角勾起一抹讥讽:“苏王妃,侧妃娘娘听说您近日身子弱,特意让奴婢来看看。
可您这炭火,好像用得有点费啊?
府里最近开销大,侧妃娘娘还特意嘱咐,让您省着点用,别浪费了。”
这话明着是关心,暗着是指责苏清婉铺张,甚至暗示她不配用这么多炭火。
春桃气得脸通红,刚要开口反驳,就被苏清婉拉住了。
苏清婉勉强挤出个笑容:“有劳碧月姑娘转告侧妃娘娘,我知道了,日后会省着用的。”
“知道就好。”
碧月撇撇嘴,又晃了晃手里的空食盒,“对了,侧妃娘娘还说,前几日给您送的补汤,您都没怎么喝,是不是不合胃口?
要是不合口,您可得说,别让侧妃娘娘一片心意白费了。”
紫虚在胎里听得清清楚楚——这哪是问补汤?
分明是试探!
小说里柳氏就是先用“送补汤”探苏清婉的底,看她敢不敢拒绝,再一步步下狠手!
“蠢货!
这是试探!
别顺着她的话!”
紫虚急得想跺脚,可凡胎连动都动不了,只能拼尽全力调动那丝灵力,想把话传出去。
可灵力实在太弱,传到苏清婉和春桃脑海里,只剩断断续续的几个字:“试探……别……顺她……”苏清婉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向小腹——又是那个声音!
这次比刚才清晰了些,“试探别顺她”几个字听得明明白白!
春桃也愣住了,刚才那声音虽然模糊,可她也隐约听到了“别顺她”,她立刻反应过来,对着碧月冷声道:“我家王妃近日胃口不好,喝不下补汤也是常事,就不劳侧妃娘娘费心了!
倒是侧妃娘娘,总让您来‘关心’我家王妃,怕是自己府里的事还没管好,就别管别人家的闲事了!”
碧月没想到春桃敢反驳,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个丫鬟也敢跟我顶嘴?
信不信我让王爷把你发卖到浣衣局去!”
“你敢!”
春桃梗着脖子,“我家王妃是正经的庶妃,你不过是侧妃身边的丫鬟,也敢在王妃面前撒野?”
苏清婉看着春桃护着自己的样子,又摸了摸小腹,心里突然有了底气——孩子在提醒她,不能再忍了!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碧月姑娘,春桃性子首,说话没轻重,还望你别往心里去。
不过我这身子确实不适,日后侧妃娘娘要是再送东西,就让人首接放门口吧,不用特意让姑娘跑一趟了。”
这话看似客气,实则是在拒绝柳氏的“关心”,也是在划清界限。
碧月没想到一向怯懦的苏清婉敢这么说,气得手指都在抖:“好!
好得很!
苏王妃,您等着,奴婢这就回去告诉侧妃娘娘!”
说完,她狠狠瞪了苏清婉和春桃一眼,扭着腰气冲冲地走了。
碧月一走,春桃立刻扶住苏清婉:“王妃,您刚才太勇敢了!
不过……您刚才是不是也听到那个声音了?
说‘试探’‘别顺她’?”
苏清婉点点头,手轻轻放在小腹上,声音带着哽咽:“是宝宝在提醒我……春桃,你说,宝宝是不是上天派来保护我的?”
“肯定是!”
春桃激动地说,“小世子肯定是贵人,能预知危险!
以后咱们就听小世子的,再也不被柳氏欺负了!”
胎囊里的紫虚却松了口气,刚想再补一句“柳氏下次会来更狠的”,就被一股强烈的困意席卷——刚才那几个字几乎耗光了她所有的灵力,眼皮重得像灌了铅。
“等等……还有……下次……更狠……”紫虚的神识越来越模糊,最后只在苏清婉和春桃脑海里留下这半句话,就彻底陷入了沉睡。
苏清婉和春桃同时愣住,“下次更狠”?
柳氏下次要做什么?
“王妃,您说……柳氏下次会不会来真的?”
春桃的声音有些发颤,刚才碧月的态度己经够嚣张了,要是“更狠”,那岂不是要下毒?
苏清婉攥紧了手,眼神坚定:“不管她要做什么,我都要保护好宝宝。
春桃,你去把我母亲留给我的那只银镯子找出来,银能试毒,以后不管是谁送的东西,咱们都先试试。
还有,府里的丫鬟婆子,你多留意些,别让柳氏的人混进来。”
“哎!
奴婢这就去!”
春桃立刻应下,快步走了出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保护好王妃和小世子,绝不能让柳氏得逞!
而另一边,柳氏的院子里。
碧月把苏清婉和春桃的反应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柳氏手里的团扇“啪”地一声拍在桌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没想到那个***竟然敢跟我顶嘴?
还有那个春桃,一个丫鬟也敢放肆!”
站在一旁的翠儿连忙道:“娘娘,苏清婉肯定是仗着怀了孕,才敢这么嚣张!
依奴婢看,咱们得给她点颜色看看,让她知道谁才是靖王府的女主人!”
柳氏冷笑一声,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颜色?
自然要给。
不过别急,先让她得意几天。
一个不受宠的庶妃,还怀了个不知道能不能保住的孩子,也敢跟我斗?”
她顿了顿,对翠儿说:“你去小厨房说一声,明天给苏清婉炖一碗燕窝,记得加些马齿苋——少量吃了伤胎,又查不出来,先让她尝尝滋味。
要是她还不知好歹,下次就别怪我心狠了。”
“是!
奴婢这就去办!”
翠儿眼睛一亮,连忙退了出去。
柳氏看着窗外的天色,嘴角勾起一抹狠毒的笑容:“苏清婉,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西跨院里,苏清婉还在摸着小腹,心里满是担忧。
孩子说“下次更狠”,柳氏下次到底会用什么手段?
她看着桌上那小半筐炭火,又想起母亲留下的银镯子,心里默默祈祷:“宝宝,娘会努力保护你,你也要多提醒娘,咱们一起活下去,好不好?”
胎囊里的紫虚睡得昏天暗地,完全不知道自己没说完的半句话,己经让苏清婉和春桃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而柳氏的阴谋,正像一张无形的网,悄悄向这对母子罩来。
下次的燕窝里,会掺上马齿苋;再下次,就是红花和鹤顶红。
紫虚能在关键时刻醒过来,传出完整的警告吗?
苏清婉和春桃,又能扛过柳氏的第一次狠招吗?
夜色渐浓,冷风吹过窗棂,带着深秋的寒意,也带着即将到来的危机,在西跨院里悄然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