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进赵九东的鼻腔深处。
每一次呼吸,都拉扯着胸腔里的钝痛。
眼皮沉重得感觉被502粘起来一样,他费力地掀开一条缝,视野里是模糊晃动的白……天花板、墙壁、晃动的护士服人影。
耳边是心电监护仪单调而规律的“嘀…嘀…”声,像某种生命的倒计时,又像……某种怪物的脚步声。
“醒了!
九东醒了!
医生!”
母亲看见赵九东动了,她带着哭腔的惊呼刺破了病房的寂静,紧接着是父亲如释重负的叹息。
“医生!
医生!”
父亲大喊。
赵九东想开口,喉咙却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只能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嘶哑气音。
破碎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震耳欲聋的撞击声,身体像破布娃娃一样被抛飞,然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以及黑暗中那双无声矗立,散发着冰冷死意的巨大黑影,那覆盖全身,毫无缝隙的漆黑重甲。
是梦吗?
那感觉太过真实……“孩子,别怕,都过去了,你昏迷了一天……”母亲冰凉的手紧紧握住他的,眼泪滴落在他手背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温度。
赵九东的目光落在自己打着石膏的左腿上,又缓缓移到缠满绷带的胸口。
现实世界的伤痛清晰而沉重,但心底那份源自梦境的恐惧。
只有他知道,他回来了,从那个只有诡异城堡,散发着腐朽气息的鬼地方,回来了。
虽然他也不知道怎么回来的。
时间拨回到他昏迷的一天里。
他只记得给舍友带饭,走在马路上的斑马线上。
赵九东昨天和舍友网吧通宵了一夜。
“妈的,要不是游戏输给你们,我才懒得给你们带饭,说什么不给你们带饭就要吃你们的鼻屎,我去你们的!”
赵九东迷迷糊糊的看见人行道绿灯亮起,他是第一个踏出脚步的,后面的人紧跟着。
突然,一道刺耳的刹车片声音!
砰!
哦豁,赵九东只看见自己飞起来了,重重的摔在地上,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救人啊!”
“司机逃逸了!”
“先救人!”
“拨打救护车电话!”
他依稀能听见周围人呼喊的声音,只有在目击者才知道多么惨,因为……这辆车连着撞飞六人!
紧接着赵九东失去了意识。
赵九东猛地坐起,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他环顾西周,陌生的景象让他头皮发麻。
这里的光线出奇的暗,仿佛被厚重的尘埃和某种粘稠的黑暗吸收了大部分。
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是那扇巨大的、污浊不堪的彩色玻璃窗。
光线微弱而冰冷,投射进来的是诡异的、难以名状的色调,深紫、暗绿、浑浊的黄,在地面污秽的暗红色地毯上投下扭曲、变形、仿佛活物般蠕动的光斑。
“妈的,这是哪?”
赵九东用力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刺骨的寒意穿透单薄的衣物。
墙壁是冰冷的暗色石料,触手坚硬湿滑,上面爬满了厚厚的深绿色苔藓,湿漉漉地泛着幽光。
更令人作呕的是那些深褐色、暗红色的污渍,它们如同凝固的血液或某种***的渗出物,在石缝和苔藓间晕染,散发出若有似无的铁锈和霉菌混合的腥气。
空气粘稠滞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尘土味和那股潮湿的腐朽气息。
“看着这里怪他妈渗人的。”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声音在死寂的石室里显得异常突兀。
他掀开身上那床异常洁白的被子,这纯净的白在如此污浊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眼和不合时宜。
双脚踩在厚实的暗红色地毯上,那触感并不柔软舒适,反而带着一种奇特的粘滞感,像是踩在吸饱了不明液体的绒线上。
地毯的红色浓郁得近乎发黑,上面布满了更深色的、形状不规则的污迹,像干掉的血迹。
赵九东使劲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他想要记起什么,他只记得他和舍友网吧包夜,然后给他们买饭,买完饭过学校门口附近的斑马线,然后回到宿舍美美的睡上一觉。
可是……我为什么会来到这……突然,他脑袋炸开。
“我好像被车撞了……”赵九东努力想回想一些事情,他的记忆里只到这里。
“我不会,被撞死了吧?
所以来到这。”
赵九东环顾西周,目光突然在暗色石料上停留了一会。
这个房间并不大,但层高却异常高挑,深邃的黑暗在头顶上方凝聚,看不清天花板的具体模样,只能隐约感觉到上面似乎也有雕刻或装饰的轮廓,但都隐没在阴影里,房间的角落堆积着更浓重的阴影,仿佛能吞噬光线。
唯一的家具除了他身下这张西柱雕花大床,就是一张厚重木桌,以及一把椅背高耸的椅子,孤零零地立在桌旁。
赵九东强迫自己从床上下来,赤脚踩在冰冷粘腻的地毯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这里是医院吗?
几把那么高级,什么时候有这种复古风格的医院了,吊瓶也没有啊。”
赵九东东张西望。
他急切地想要找到门,离开这个鬼地方。
赵九东突然发现那木桌下好像有一张纸,他捡起来。
上面跟小孩子乱涂鸦一样,不过在这个诡异的房间里面显的有些压抑,赵九东感觉自己要疯了。
他向前走一步刚打开门,这个门像是民国时期的,没有锁,只单纯一拉就开了,他探出脑袋,外面的暗红地毯的走廊延伸到看不见尽头。
而他的房间门上写着105。
好,这里不是医院。
“哟,又有新人来了。”
只见一个穿着破烂深色外套的男人,正懒洋洋地靠在102的房间门上。
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胡子拉碴,脸色苍白,但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却异常锐利,像鹰隼一样盯着他,嘴角挂着让人很不舒服的笑意。
“你是谁?
这里是哪里!”
赵九东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
“哦,我们以后也算低头不见抬头见了,你好新人,我叫秦西,你也可以叫我老烟枪。”
那个秦西的男人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烟盒里面是空的,象征性地闻了闻。
“至于这里?
欢迎来到死国城堡,小子,一个进来了,就他妈别想出去的活人坟场,你也可以叫它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