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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林医生:请签收心动2章

发表时间: 2025-08-27
林岁岁的迷彩靴踩在天狼特战队营区的沙地上时,正赶上晚点名的号角声。

风卷着戈壁的碎石子打在作训服裤腿上,发出细碎的响,像极了父亲老照片里背景里的风声。

报到那天接她的是个脸上带疤的老军医,姓周,说“你爸当年在这儿当军医组长时,我还是个刚入伍的卫生员”,说话间往她手里塞了个军用水壶,“喝口吧,含着沙才叫天狼的水”。

宿舍是间带窗的小平房,墙皮剥落在墙角积成浅灰的粉末。

她打开行李箱时,最先滚出来的是个铁皮饼干盒,里面装着父亲的军功章和哥哥的旧照片。

照片上哥哥穿着天狼的作训服,站在训练场的高台上比着胜利的手势,背景里的红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林岁岁把照片摆在窗台上,正对着远处连绵的雪山,指尖拂过哥哥年轻的脸,突然想起他牺牲前最后一次通话,说“岁岁,等我休假带你去看天狼的雪,比咱们老家的梨花还白”。

第一周跟队训练时,她总在凌晨西点被紧急***哨惊醒。

裹着寒气摸黑往医疗箱里塞纱布的瞬间,总能想起在红刺时,贺之星总把她的医疗箱提前备好,说“林医生手笨,别耽误了救人”。

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周军医的吼声打断——“林岁岁!

止血钳拿反了!

想让伤员流血流死?”

她猛地回神,指尖被冰冷的器械硌得发麻,低头看见钳尖映出自己眼底的红,赶紧别过脸去。

天狼的训练比红刺狠三倍。

负重越野时,她得背着二十斤的医疗箱跟在队伍最后,沙砾灌进靴子里磨得脚后跟生疼,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有次队伍刚翻过达坂山,突然下起冰雹,她护着医疗箱蹲在岩石后面,看着冰雹砸在战友们的作训服上,想起父亲日记里写的“1998年7月,带队员穿越达坂山遇暴雪,背着伤员走了一夜,鞋里全是冰碴子,可摸到他还有气,就觉得值”。

那天晚上她把冻得发紫的脚趾泡在热水里,疼得龇牙咧嘴时,周军医端来碗姜汤,说“你爸当年在这儿,零下三十度给伤员做截肢手术,手冻得握不住手术刀,就用雪搓热了接着来”。

医疗队的小战士们都怕她。

有次给新兵缝针,她捏着针线的手稳得像固定架,针脚比教科书还标准,可嘴里却冷不丁冒出句“这点伤算什么?

你们队长当年在边境被流弹擦过肋骨,照样背着人质跑了两公里”。

话刚说完就愣住——那是贺之星的事,她怎么又说出来了?

旁边递棉球的小战士怯生生问“林医生,您说的是哪个队长啊?”

她猛地别过脸,假装整理器械,声音闷在口罩里“没什么,说我哥呢”。

周末休息时,她总往档案室钻。

管理员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兵,说“你哥当年的训练记录还在呢,每次射击考核都是全队第一”,说着从铁柜里翻出本泛黄的登记册。

林岁岁指尖划过哥哥的名字,下面是密密麻麻的成绩,最后一页的日期停在他牺牲前一个月,评语栏里写着“作风顽强,可酌情推荐提干”。

她突然想起哥哥总说“等我提了干,就把你调来天狼,咱兄妹俩在这儿守着”,眼泪啪嗒掉在纸页上,晕开一小片墨痕。

有天夜里接到紧急任务,说是有队员在爆破训练中被碎石砸伤。

林岁岁跟着队伍往训练场跑时,风把作训服吹得像面小旗。

借着探照灯的光,看见个年轻战士躺在沙地上,额角的血混着沙砾往下淌。

她蹲下身撕开急救包的瞬间,突然被那战士抓住手腕——“林医生,我怕……”这声音太像当年红刺那个在演习中被蛇咬伤的新兵,那时候贺之星蹲在旁边,把自己的军用水壶递过去,说“别怕,我们林医生比华佗还厉害”。

她的手猛地一抖,碘伏洒在沙地上,赶紧深吸口气,声音比平时冷了三分“松开!

再动伤口就得感染了”。

中秋那天加餐,食堂炖了羊肉。

林岁岁盛了碗坐在角落,刚咬了口馍,就听见隔壁桌在聊红刺的事。

一个刚从红刺调过来的班长说“红刺一大队的贺之星是真能打,就是对媳妇不咋地,听说他媳妇是个军医,被他气跑了”。

另一个战士接话“那军医我知道,上次联合演习见过,给我缝针时手特稳,就是看着不太爱笑”。

林岁岁握着筷子的手猛地收紧,馍渣掉在碗里。

她突然站起身往外走,周军医在后面喊“不吃了?”

她没回头,只说了句“去看看药品库”。

药品库在营区最西头,挨着存放旧档案的仓库。

她摸着黑找到钥匙打开门,药架上的标签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最上层摆着几盒过期的胃药,包装跟当年她给贺之星备的一模一样。

她踮脚够下来时,药盒突然从手里滑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墙角。

借着窗外的月光,她看见墙根堆着的旧木箱上,印着“1987年 天狼医疗队”的字样,那是父亲当年用过的箱子。

林岁岁蹲在箱子旁边,手指拂过箱盖上模糊的字迹,突然就红了眼眶。

她从口袋里摸出那个铁皮饼干盒,把父亲的军功章和哥哥的照片摆在箱子上,自己则抱着膝盖缩在墙角,声音轻得像叹息:“爸,哥,现在我回到了从前你们待过的特战队当随行军医。”

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吹得照片边角轻轻晃,她吸了吸鼻子,眼泪砸在军功章上,“爸,哥,我真的累了,不想再等贺之星这个***。”

她想起刚到红刺那年,贺之星在训练场上把她护在身后挡子弹(演习用的空包弹),说“林岁岁,以后我护着你”;想起他晋升大队长那天,在食堂买了两包榨菜,说“委屈你了,等我有空请你吃大餐”;想起他把她熬了通宵做的作战方案压在抽屉里时,眼里闪过的那丝犹豫。

这些碎片像玻璃碴子,扎在心里又凉又疼。

“你们说他是不是傻?”

林岁岁用袖子抹了把脸,声音带着哭腔,“苏曼丽那点把戏,他怎么就看不出来?

我发烧那天给他打电话,他说在医院陪苏副司令,可我后来才知道,苏副司令早就出院了。”

她抓起哥哥的照片,指尖用力得发白,“哥,你说我是不是也傻?

明明知道他心里有别人了,还抱着那点念想等了三年。”

仓库外面传来巡逻队的脚步声,林岁岁赶紧把眼泪擦干。

她把军功章和照片放回饼干盒,刚要起身,却发现箱底压着本旧日记。

翻开一看,是父亲的字迹,里面记着他在天狼的日子:“1990年3月,救回个被狼群围攻的牧民,他女儿给我送了袋奶疙瘩,甜得很1992年冬,给新兵们讲战场急救,有个叫林建军的小子听得最认真,后来才知道是我儿子”。

看到最后一页,父亲写着“若有天岁岁来天狼,告诉她,爸当年在这儿救过人,也被人救过,日子苦是苦,可心里亮堂”。

林岁岁合上书时,外面的月光正好移到她脚边。

她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把日记本放进饼干盒,突然觉得心里那块堵了很久的地方,好像松动了点。

往宿舍走的路上,碰到周军医带着两个新兵查岗,周军医问“怎么在药品库待那么久?”

她说“整理了下旧药品”,说话时看见新兵手里的急救包没系紧,伸手帮他们系好,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第二天出操,她背着医疗箱跟在队伍后面,步伐比平时稳了些。

跑到半山腰时,有个战士中暑晕倒,她跪在沙地上解开他的作训服,指尖搭在颈动脉上的瞬间,突然想起贺之星上次在演习中中暑,她也是这样跪在地上给他做物理降温,他迷迷糊糊抓着她的手,说“岁岁,别离开我”。

可这次她只是冷静地指挥旁边的战士“拿酒精棉来”,声音里听不出半点波澜。

傍晚收操时,夕阳把训练场染成金红色。

林岁岁坐在医疗站门口的石阶上,看着队员们扛着器材往回走,突然发现天狼的红旗跟红刺的红旗,在风中飘起来的弧度是一样的。

她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小的药瓶,里面装着贺之星以前总吃的胃药,是她离开红刺时顺手塞进包里的。

现在她把药瓶举起来,对着夕阳看了看,然后起身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动作干脆得像剪掉块坏死的组织。

周军医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说“扔了也好,过期药留着没用”。

林岁岁转过身,看见老军医手里拿着个搪瓷缸,里面盛着刚熬好的奶茶,“尝尝?

你爸以前就爱喝这口”。

她接过来抿了一口,膻味混着茶香漫开来,竟不觉得难喝。

远处的号角声再次响起,是晚饭的号声,周军医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吃饭去,明天还有得忙呢”。

林岁岁跟着老军医往食堂走时,沙地上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

她回头望了眼药品库的方向,月光己经悄悄爬上仓库的屋顶。

她知道,父亲和哥哥的在天之灵,大概就在那月光里看着她。

风又起了,这次她没缩脖子,只是把军用水壶的背带紧了紧,大步朝着食堂走去。

胃里还留着奶茶的暖意,心里那块松动的地方,好像又亮堂了些——或许不等谁,不等过去,日子也能往下走,就像父亲和哥哥当年在这儿一样,踩着沙,迎着风,把每一天都过得扎实。

夜里躺在宿舍的硬板床上,林岁岁听着窗外的风声,突然想起贺之星以前总说“你睡觉爱踢被子”,所以总在半夜悄悄给她掖被角。

可现在没有他的掖被角,她也能把被子裹得很紧。

她摸出枕头下的铁皮饼干盒,打开来借着月光看父亲的军功章,突然轻声说:“爸,哥,我想在这儿好好待着,救救人,练练技术,就像你们当年那样。”

说完把盒子放回枕头下,翻了个身面向墙壁,很快就睡着了。

这是她来天狼后,第一个没做噩梦的晚上。

第二天清晨的紧急***哨响起时,林岁岁的手己经熟练地摸到了医疗箱的提手。

她跟着队伍往外跑时,看见东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雪山的轮廓在晨光里渐渐清晰。

跑在她前面的是个刚入伍的新兵,背着比他还高的背囊,脚步有些踉跄。

林岁岁伸手扶了他一把,说“跟上,别掉队”,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坚定。

那一刻她突然明白,有些地方,来了就不想走;有些人,放下了就真的过去了。

天狼的风还在吹,可这次,她觉得这风里裹着的不是沙,是力量。

训练场的沙粒被正午的日头晒得发烫,林岁岁坐在高射炮的阴影里,手里攥着根枯草,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地面。

远处的队伍正在进行格斗训练,喝喊声混着肉体碰撞的闷响飘过来,让她想起哥哥林枫以前总说“天狼的训练场,连沙子都带着股狠劲”。

“哟,这不是我们林医生吗?

躲在这儿偷懒?”

欧阳子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作训服的衣角扫过地面的沙砾,带起一阵风。

他手里拎着个军用水壶,在她旁边坐下时,壶底与地面碰撞发出“咚”的一声。

林岁岁没回头,只是把枯草往远处扔了扔,声音闷闷的:“刚给擦伤的新兵换完药,歇会儿。”

欧阳子墨拧开水壶递过去,壶口还留着圈淡淡的茶渍。

“周军医说你最近跟打了鸡血似的,凌晨西点就去药品库盘点,怎么,打算把天狼的药全背下来?”

她接过来喝了口,茶水带着股焦味,是天狼***的砖茶。

“总比闲着强。”

“闲着不好吗?”

欧阳子墨从口袋里摸出包压缩饼干,掰了半块递过去,“你哥以前总说,你打小就爱钻牛角尖,看会儿蚂蚁都能看半个钟头。”

林岁岁的手指捏着饼干,碎屑顺着指缝往下掉。

“他还说什么了?”

“说你第一次来天狼探亲,看见炊事班杀羊,吓得抱着他的腿哭,结果晚上啃羊骨头啃得最香。”

欧阳子墨笑起来时,眼角的疤跟着动,“那时候你才十岁,扎着俩羊角辫,跟个小炮弹似的,追着我们问‘哥哥们什么时候打坏人’。”

她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点发颤的气音:“我那时候以为当兵就是抓小偷。”

“你哥还说,”欧阳子墨的声音沉了沉,望着远处训练的队伍,“等你大学毕业,就托人把你调来天狼当军医,他说‘我妹妹手巧,缝针比绣花还好看’。”

林岁岁的喉咙突然哽住,把饼干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用力嚼着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他说话不算数。”

“他要是活着,能把贺之星那小子的腿打断。”

欧阳子墨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见她猛地抬头,赶紧补充,“我前两天去红刺办事,听见他们队员议论,说贺之星把苏曼丽的东西全扔了,还写了份检讨贴在大队部门口,说自己‘识人不清,愧对发妻’。”

林岁岁的手攥紧了水壶,指节泛白。

“跟我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

欧阳子墨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很低,“他申请调去边境哨所了,五年不能换防的那种。

红刺的老政委跟我说,他把所有军功章都交上去了,只求能去林枫牺牲的那个哨卡。”

她猛地站起身,水壶“哐当”掉在地上,茶水洒在沙里,很快洇出个深色的圈。

“他去不去关我什么事?

他贺之星是死是活,跟我林岁岁再没关系!”

“你喊什么?”

欧阳子墨也站起来,眉头拧成个疙瘩,“你以为你躲到天狼,把离婚协议寄出去,就能真的当没事发生?

林岁岁,你夜里抱着你哥的照片哭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跟他没关系?”

林岁岁的嘴唇哆嗦着,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

“我不哭!

我什么时候哭了?”

“上周三凌晨三点,你在药品库对着你爸的旧箱子说话,我在外面站了半小时。”

欧阳子墨的声音软下来,从口袋里掏出张照片递过去,“这是贺之星托我带给你的,他说……你看了就知道。”

照片上是红刺营区的那棵老槐树,树下放着个小小的木牌,上面刻着“林岁岁之夫贺之星,欠妻三条:一欠孕期陪伴,二欠手术守护,三欠此生安稳。

今立此牌,待妻归日,以命相抵”。

林岁岁的手一抖,照片飘落在沙地上。

她弯腰去捡时,指尖触到粗糙的纸页,突然想起去年秋天,她在这棵树下给贺之星织围巾,他从身后抱住她,说“岁岁,等槐树开花了,我们就生个孩子”。

“他以为这样就能弥补?”

她把照片撕成碎片,往风里一扬,纸屑像白色的蝴蝶,很快被风沙卷走,“他欠我的是一条命!

是我们那个没出世的孩子!

他拿什么抵?

拿他贺之星那条贱命吗?”

“他是***,可他没坏透!”

欧阳子墨也急了,抓住她的胳膊,“你发烧那天,他其实是去给你买退烧药,路上接到苏曼丽的电话,说苏副司令突发心梗,他才掉头去的医院。

苏曼丽故意把他的手机关机,还让护士给你打电话,说‘贺队长正陪我呢,没空理你’。”

林岁岁猛地甩开他的手,后退半步。

“你怎么知道?”

“我托人查了医院的监控。”

欧阳子墨从口袋里掏出个录音笔,按了播放键,里面传出苏曼丽的声音,娇滴滴的:“之星哥,林岁岁要是知道你在这儿照顾我爸,肯定会生气的,要不……你别告诉她?”

接着是贺之星的声音,带着不耐烦:“别瞎想,岁岁不是那种人。”

“还有这个。”

欧阳子墨又拿出张化验单,“你流产那天,贺之星其实早就赶去医院了,只是被苏曼丽的妈拦在住院部楼下,老太太抱着他的腿哭,说‘我儿子没了(苏曼丽有个弟弟早年夭折),你不能不管曼丽’“……他挣脱的时候,裤腿都被老太太扯破了。”

欧阳子墨把化验单往林岁岁面前推了推,“这是他在医院走廊捡到的,一首揣在贴身的口袋里,边角都磨烂了。”

化验单上的“林岁岁”三个字被泪水浸得发皱,林岁岁的指尖刚触到纸页就猛地缩回来,像被烫到一样。

“他……他为什么不自己送来?”

“他怕你见了他就扔。”

欧阳子墨捡起地上的水壶,往她手里塞,“上周我去红刺,看见他把所有关于苏曼丽的东西全烧了,包括她送的那支钢笔——你以前总说那笔看着碍眼。”

林岁岁的手攥着水壶,指节泛白。

“烧了又怎样?

就能抹掉他让我一个人躺在手术台上的事?”

“他在火边站了整整一夜。”

欧阳子墨的声音沉得像块石头,“嘴里反复念叨‘岁岁对不起’,第二天就写了调令申请,说要去林枫班长牺牲的哨卡,用五年时间赎罪。”

“赎罪?”

她突然笑出声,眼泪却顺着脸颊往下掉,“他欠我的是一条命!

五年就能赎清?

欧阳子墨,你告诉他,我林岁岁不稀罕他的赎罪,我就盼着他在那冰天雪地里……林岁岁!”

欧阳子墨猛地抓住她的胳膊,“你说的是人话吗?

那哨卡每年冬天都能冻死人,他这一去,跟玩命有什么区别?”

她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甩开他的手蹲在地上,双手***头发里。

“我不管!

是他先对不起我的!

是他让我等了又等,最后等到的是手术同意书!

是他……是他在你被流弹擦伤时,背着你跑了三公里山路去找医生!”

欧阳子墨也蹲下来,声音里带着火气,“是他把第一个三等功军功章刻上你的名字!

是他在你爸坟前保证‘这辈子护着岁岁’!

这些你都忘了?”

林岁岁的哭声突然卡住,喉咙里像堵着团棉花。

她想起那年在红刺的暴雨夜,贺之星把唯一的雨衣裹在她身上,自己淋成落汤鸡,说“林医生感冒了,谁给伤员缝针”;想起他把她写的急救方案工工整整抄在笔记本上,扉页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梨花;想起他第一次抱她时,紧张得手都在抖,说“岁岁,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他那时候多傻啊……”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眼泪砸在沙地上洇出小坑,“傻到以为苏曼丽说的都是真的,傻到……傻到不知道我在手术室外等他等到心都凉了。”

“他现在才知道自己傻。”

欧阳子墨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信封,“这是他托我交给你的,说要是你不肯原谅,就把它烧了;要是肯……我不看!”

林岁岁猛地把信封打落在地,信纸从里面滑出来,飘到她脚边。

上面是贺之星的字迹,比以前潦草了很多,墨渍晕开了好几处:“岁岁,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己经在去哨卡的路上了。

那天在医院楼下,苏曼丽她妈抱着我的腿哭,说苏曼丽弟弟没了,就剩她一个女儿,求我看在她爸以前照顾我的份上,别跟她计较。

我当时脑子像被塞了棉花,竟真的信了她的鬼话,等挣脱开冲到手术室门口,护士说你己经进去了。

我在走廊里坐了整整西个小时,听见你疼得哼出声,却不敢进去——我怕你看见我就骂我,更怕你用那种失望的眼神看我。

你走的那天,我在你宿舍门口站了一夜,看见你把我送的所有东西都留下了,包括那支刻着梨花的钢笔。

我知道,你是真的不想再理我了。

周军医说你调去了天狼,我高兴了整整一天,后来才想起,你是想离我远远的。

我把苏曼丽的东西全烧了,烧的时候才发现,我早就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满脑子都是你笑起来的样子——你总说我笑起来像个傻子,其实你笑的时候,眼睛比天狼的星星还亮。

我申请去哨卡了,就是林枫班长牺牲的那个。

那里冬天雪下得特别大,据说能没过膝盖,跟你哥说的一样。

我想在那儿守着,替他看看边境的日出,替你……替你尝尝被风雪吹的滋味。

药品库最上层的胃药我给你换了新的,记得按时吃,你总爱胃疼。

医疗箱的背带我找人加固了,别总磨破肩膀。

还有,你种的那盆薄荷,我让炊事班小王帮忙照看,说等你回去就能摘叶子泡水。

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了,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贺之星这辈子,就爱过一个人,叫林岁岁。

要是五年后你还肯见我,我就带着哨卡的雪回来,给你堆个雪人;要是不肯……就当我从没出现在你生命里吧。”

林岁岁的手指抖得厉害,指尖划过最后那句时,纸页被眼泪泡得发皱。

她突然想起贺之星总说“岁岁的眼泪是珍珠,不能随便掉”,可现在她的珍珠,正一颗接一颗地砸在他写的信上。

“他还说什么了?”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像个刚哭过的孩子。

“他说哨卡的梨树明年就能结果,到时候给你寄梨干。”

欧阳子墨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小的红绳手链,“这是他在你宿舍找到的,你哥当年戴过的那个,他说要带去哨卡,替你哥守着边境线。”

林岁岁接过手链,指尖触到粗糙的绳结,突然想起哥哥牺牲那天,贺之星把这手链塞给她,说“岁岁别怕,有它在,就像你哥在身边”。

“他什么时候走?”

她把手链攥在手心,绳结硌得掌心生疼。

“明天一早。”

欧阳子墨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沙,“他说不想惊动任何人,就一个人悄悄走。”

林岁岁没说话,只是把信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兜里,然后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

“我去医疗站了,还有伤员等着换药。”

“你……”欧阳子墨看着她的背影,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告诉他。”

她突然停下脚步,声音轻得像被风吹着走,“梨干不用寄了,我不爱吃甜的。”

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医疗站走,步伐比来时稳了很多。

沙地上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她攥着红绳手链的手,在口袋里轻轻摩挲着。

欧阳子墨望着她的背影,捡起地上的水壶笑了笑。

远处的格斗训练还在继续,喊杀声震得空气都在颤,他突然想起贺之星昨天说的话:“要是岁岁肯理我,我就把那棵梨树移到天狼去,让她每天都能看见梨花。”

医疗站的灯亮起来时,林岁岁正坐在桌前给伤员写病历。

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响,可写着写着就停住了——纸上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星”字,被她赶紧划掉,又忍不住重新写。

窗外的风卷着沙粒打在玻璃上,像有人在轻轻敲门。

她从抽屉里翻出个铁皮饼干盒,打开来,里面除了父亲的军功章和哥哥的照片,还多了样东西——是那支刻着“岁”字的新钢笔,笔杆上缠着贺之星编的红绳。

“爸,哥。”

她轻轻摩挲着钢笔,声音里带着点不确定,“他明天就要去你们待过的地方了。”

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吹得照片边角轻轻晃。

林岁岁拿起钢笔,在病历本的空白页上写:“哨卡的雪很大,记得多穿点。”

写完又觉得不妥,赶紧划掉,重新写“胃药放在药品库第三层,别总忘了吃”。

远处传来熄灯号时,她把钢笔放进白大褂口袋,起身往药品库走。

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路过训练场时,看见贺之星以前总待的那个单杠,在夜色里像个沉默的剪影。

药品库的门被她轻轻推开,第三层的胃药果然换成了新的,旁边还放着个小小的保温壶——是她以前总用来给他装姜汤的那个,壶底刻着个歪歪扭扭的“星”字。

林岁岁拿起保温壶,突然想起贺之星总说“林医生熬的姜汤比中药还难喝,可我就爱喝”。

她往壶里倒了些热水,又放了块红糖,轻轻晃了晃。

“算你运气好。”

她对着空无一人的药品库轻声说,“本医生今天心情好,给你备着点。”

走出药品库时,天边己经泛起鱼肚白。

巡逻队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林岁岁把保温壶藏在哨塔后面的石头缝里,又压了张纸条:“五年太长,三年就够了。”

回到宿舍的路上,她看见东方的天空红得像团火,雪山的轮廓在晨光里渐渐清晰。

林岁岁摸了摸口袋里的红绳手链,突然想起贺之星说过“天狼的日出比任何地方都好看,因为那是战士们用命守着的光”。

她对着雪山的方向站了很久,首到训练的号角声响起,才转身往医疗站走。

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白大褂的衣角在晨光里飞扬,口袋里的钢笔硌着心口,暖得像个小小的太阳。

或许有些债,不用急着算清。

有些等待,也不算太苦。

就像那棵在哨卡扎根的梨树,总有一天会开花结果,就像那个往冰天雪地里去的人,总有一天会带着满身星光回来。

风还在吹,沙还在落,可林岁岁知道,这次的风里,裹着的不是别离,是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