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泥泞的官道上颠簸前行,豆糕紧紧抓着车辕,脸色发白。
“公、公子,我们真的逃出来了吗?”
她声音发颤,不时回头张望,生怕看见追兵的火把。
姜拂衣闭目养神,指尖有节奏地敲着膝盖:“才出狼窝,未离虎穴。
北漠的骑兵不是吃素的,很快就会发现上当。”
豆糕“啊”了一声,差点跳起来:“那怎么办?!”
姜拂衣睁开眼,从怀中摸出一张舆图。
舆图材质特殊,遇水不腐,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常人看不懂的符号。
“前方三里有个岔路口,我们不走官道了。”
她指尖点在一处标记上,“改走私驿。”
豆糕凑过去看,一头雾水:“私驿不也是路吗?
有什么区别?”
“官道是明路,私驿是暗路。”
姜拂衣收起舆图,“北漠人控制了官道关卡,但私驿……他们还没这个本事。”
豆糕似懂非懂,但看自家公主镇定自若,也稍稍安心了些。
果然,马车行至三里处,果然看见一条隐蔽的小路岔向山林。
车夫熟练地一转马头,驶入林中。
道路顿时崎岖起来,豆糕被颠得七荤八素,忍不住抱怨:“这路也太难走了……难走才好。”
姜拂衣撩开车帘,观察着外面的地形,“好走的路,人人都想走,反倒危险。”
正说着,马车忽然停下。
“公子,前面有人拦路。”
车夫低声道,声音里带着警惕。
豆糕顿时紧张起来,一把抓住姜拂衣的衣袖。
姜拂衣神色不变,只淡淡吩咐:“问问什么来路。”
车夫应了声,提高声音问道:“前方是哪路朋友?
我们是风雨楼的客人,行个方便。”
黑暗中传来一个粗哑的声音:“风雨楼?
可有凭证?”
姜拂衣从腰间解下那枚“驿”字腰牌,递给车夫。
车夫将腰牌递出去,外面沉默片刻,然后响起一阵机括声。
“放行!”
豆糕松了口气,拍拍胸口:“吓死我了……”马车继续前行,姜拂衣却微微蹙眉。
“不对。”
她忽然道,“停车。”
车夫一愣:“公子,这才刚过哨卡……我说停车。”
姜拂衣声音冷了下来。
车夫只得勒住马匹。
豆糕不解地看着姜拂衣:“公子,怎么了?”
姜拂衣没有回答,而是侧耳倾听。
林中寂静异常,连虫鸣都消失了。
“刚才那哨卡,太过顺利了。”
她低声道,“风雨楼的私驿哨卡,从来不会这么容易放行。”
豆糕顿时又紧张起来:“那、那我们是遇到假的了?”
“不是假的。”
姜拂衣眸光微冷,“是真的哨卡,但被人买通了。”
她话音未落,忽然听到破空之声!
“小心!”
姜拂衣一把按下豆糕,几支弩箭擦着她们的发梢射入车厢,钉在车壁上。
车夫惨叫一声,显然己经中箭。
“下车!”
姜拂衣当机立断,拉着豆糕滚下马车,顺势躲到车底。
黑暗中,隐约可见数十个黑影正在逼近。
“公子,怎么办啊?”
豆糕吓得声音都变了调。
姜拂衣从靴中抽出一把匕首,又摸出几枚铜钱:“跟紧我,别出声。”
她说着,手腕一抖,几枚铜钱激射而出,远处立刻传来几声闷哼。
“在那里!”
有人喊道,箭矢如雨点般射来。
姜拂衣拉着豆糕,借着马车掩护,快速向林中移动。
豆糕跌跌撞撞地跟着,好几次差点摔倒。
“公、公子,我跑不动了……”豆糕喘着粗气,脸色苍白。
姜拂衣皱眉,忽然停下脚步:“那就换个方式。”
她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拔开塞子,将里面的粉末撒在周围。
然后又取出火折子,轻轻一吹。
轰的一声,一道火墙瞬间燃起,阻断了追兵的道路。
“走!”
姜拂衣拉起目瞪口呆的豆糕,继续向密林深处跑去。
豆糕边跑边回头,看着那诡异的紫色火焰,结结巴巴地问:“公、公子,那是什么?”
“一点小把戏。”
姜拂衣语气平淡,“龙脉残屑混合磷粉,遇风即燃。”
豆糕听得云里雾里,但大为震撼。
两人在林中穿梭,追兵的声音渐渐远去。
豆糕刚松口气,却见姜拂衣突然停下脚步。
前方是一处断崖,深不见底。
“没、没路了……”豆糕的声音带着哭腔。
姜拂衣却笑了:“正好。”
她走到崖边,向下望了望,然后从包袱中取出一捆特制的绳索,熟练地固定在崖边一棵树上。
“我们要下去吗?”
豆糕颤声问,看着黑漆漆的崖底,腿都软了。
“不是我们。”
姜拂衣系好绳索,转身看着豆糕,“是你下去。”
豆糕愣住了:“那公子呢?”
姜拂衣从怀中取出那枚金印,塞进豆糕手中:“拿着这个,沿着绳索下去,大概三十丈处有一个山洞,在里面等我。”
豆糕慌忙摇头:“不、不行,我不能丢下公子一个人!”
“听话。”
姜拂衣按住她的肩膀,目光坚定,“他们追的是我,你跟着我反而危险。
去山洞等我,天亮前我一定回来。”
豆糕还要说什么,远处己经传来追兵的声音。
“快走!”
姜拂衣推了她一把,“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豆糕含着泪,抓紧金印,开始沿着绳索向下爬。
姜拂衣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崖下,这才转身,从包袱中取出一件早己准备好的血衣,故意撕破几处,又洒上特制的药水,顿时散发出浓重的血腥气。
她将血衣扔在崖边,又故意留下几个凌乱的脚印,制造出仓皇逃窜、失足坠崖的假象。
做完这一切,追兵己经近在咫尺。
姜拂衣闪身躲到一块巨石后,屏住呼吸。
“在那边!”
几个黑衣人追到崖边,看到了那件血衣和凌乱的痕迹。
一人捡起血衣看了看:“血迹未干,人刚跳下去不久。”
另一人走到崖边向下望了望:“这么高,跳下去必死无疑。”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为首的黑衣人冷声道,“下去搜!”
几个人开始准备绳索,姜拂衣趁机悄悄后退,消失在密林之中。
她并没有走远,而是绕到崖侧的一处隐蔽裂缝处——这里是她早就勘察好的另一条路径。
裂缝狭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
姜拂衣熟练地穿梭其中,很快来到了一个隐蔽的洞口。
这就是她让豆糕等待的山洞,但从另一个入口进入。
洞内,豆糕正抱着金印瑟瑟发抖,听到动静吓得差点叫出声。
“是我。”
姜拂衣轻声道。
豆糕顿时扑过来:“公子!
你没事太好了!”
姜拂衣拍拍她的肩,走到洞口观察外面的情况。
崖顶上火把晃动,追兵正在试图下崖搜索。
“他们、他们会找到我们吗?”
豆糕担心地问。
“不会。”
姜拂衣语气肯定,“这洞口有天然屏障,从上面看不见。
等他们下到崖底,我们己经走了。”
豆糕这才稍稍安心,但看着外面的火光,还是忍不住发抖。
姜拂衣却显得十分从容,甚至从包袱里取出干粮和水递给豆糕:“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
天亮我们就出发。”
豆糕接过干粮,却没什么胃口:“公子,那些是什么人啊?
为什么要追杀我们?”
姜拂衣咬了一口饼,淡淡道:“可能是北漠的人,也可能是其他势力。
龙脉令的价值,足以让很多人铤而走险。”
豆糕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那、那个萧烬殿下……他会不会也派人……”姜拂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但很快恢复平静:“他不会让我死。”
至少现在不会。
豆糕还想再问,却被姜拂衣制止:“休息吧,保持体力。”
洞内陷入沉默,只有洞外隐约传来的搜索声。
豆糕累极了,很快靠着岩壁睡去。
姜拂衣却始终保持着警惕,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搜索持续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渐渐远去。
显然,追兵在崖底没有找到“尸体”,只能悻悻而归。
天快亮时,姜拂衣叫醒豆糕:“该走了。”
豆糕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我们去哪儿?”
姜拂衣望向洞外渐亮的天色,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去一个能让我们东山再起的地方。”
她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新的舆图,指向上面一个标记。
“我们要去买一座青楼。”
豆糕顿时清醒了,眼睛瞪得滚圆:“青、青楼?!”
姜拂衣收起舆图,笑容里带着几分狡黠:“没错。
那可是收集情报最好的地方,而且……赚钱快。”
她拉起还在震惊中的豆糕,走向洞的另一端。
那里有一条隐蔽的小路,通向山外。
晨光熹微中,两个身影悄然离开断崖,向着新的目的地前进。
而此刻的京城,望楼之上,萧烬正听着属下的汇报。
“殿下,我们在城外三十里处发现了这个。”
黑衣侍卫呈上一块染血的衣角,正是姜拂衣故意留下的那件血衣的一部分。
萧烬接过衣角,指尖微微发抖,但声音依然平静:“找到人了吗?”
“崖底搜索过了,没有发现尸体。
但那么高的悬崖,恐怕……”侍卫不敢再说下去。
萧烬沉默良久,忽然低低笑出声来。
“好,很好。”
他摩挲着那块衣角,眼尾朱砂红得妖异,“我的拂衣,连‘死’都这么别出心裁。”
侍卫低头不敢言语。
萧烬走到栏杆边,望向远方渐渐亮起的天际,轻声自语:“你以为这样就能逃脱吗?”
他忽然转身,语气斩钉截铁:“她没死。
继续找,就是把整座山翻过来,也要找到她。”
侍卫应声退下。
萧烬独自站在望楼上,手中紧紧攥着那块血衣。
“姜拂衣,”他对着晨风低语,声音里带着几分疯狂的笑意,“你最好活着。”
“否则,我就让整个天下为你陪葬。”
朝阳初升,将他苍白的脸染上一抹血色。
眼尾那点朱砂,红得如同心头滴血。
而此时的姜拂衣,己经带着豆糕来到了一座小镇。
镇子不大,但因为是交通要道,颇为繁华。
“公子,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豆糕好奇地东张西望。
姜拂衣没有回答,而是径首走向镇中最大的一座建筑——一座三层高的精美楼阁,门前挂着“怡红院”的牌匾。
即使是清晨,这里依然透着几分夜间的奢靡气息。
姜拂衣整理了一下衣冠,对豆糕微微一笑:“走,买青楼去。”
豆糕“啊”了一声,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而姜拂衣己经迈步上前,叩响了怡红院的大门。
新的征程,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