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阴雨连绵。
经纬之南的角楼房梁上,荡着一只脚,棘之狸花了一张俊脸正啃着美味的百花蜜烧鸡,怀里还揣了一小壶粟子烧酒,配豆腐果酿梅头肉,酥豆子,糜子米。
撕咬吞咽声引来几只怯生生的鼠类,在地上仰着小脑袋瓜,不停抽抽鼻子贪婪嗅探着闻味儿。
来去窜跑。
拾掇掉落的食屑。
看得狐妖心生意趣,乐得没收住耳朵乙巴各摇各的。
狮子猫的气味老远就被风卷着雨的湿气袭来的时候。
棘之狸把剩下的鸡肉往怀里敞开的荷叶一塞,袖中划出青焰色铁扇,执扇翻花一道白光先发制敌朝狮子猫攻去。
落地挥走呆头鼠辈,收起耳尾狐相,仿作人类故作姿态而立。
狮子猫也轻松避开白色狐火。
落地相对而立。
一身黑色金边劲装的少年,白发银瞳,白眉略蹙地凝视着狐妖。
“啊哈哈哈(尬笑)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你能不能先不要那么生气,一切都好商量。”
棘之狸觉得气氛尴尬试图缓和一下。
“我并没有因为你幼稚的小把戏而生气。”
营安舒展开眉,叹了口气。
“那你为什么追着我不放?”
棘之狸后撤一步。
“金丹。
交出来。”
营安稳进一步。
“什么金丹?
我没见过!
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身上只有一颗道行不精的劣等妖丹,根本没有你说的什么金丹!”
棘之狸更是困惑,但他说的是真话,确实是金丹选择了他,而且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
“妖丹?
你确实是一只无可救药的笨狐狸,金丹选择你,实在是自取灭亡,”营安上下打量棘之狸,把对方盯得快炸毛了,更是想翻白眼,“暴殄天物。”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话不投机半句多,就此别过----”棘之狸单手转着合起的铁扇,荧荧狐火照亮了他一双柔情似水的桃花狐眸,水墨的丝线从狐火背后如笔画顿挫般绘出一面只有黑白灰构成的境界。
紫袖猎猎,转身就要隐入其中。
营安挥手召来巨剑,执剑横挥,剑气破除棘之狸的墨遁妖术。
扇绕掌心,棘之狸堪堪挡住横剑锋波。
剑扇拼斗,跃在空中、梁间,闪转腾挪。
回合往来之间,兵器碰撞,火花西溅。
棘之狸终敌不过被营安霸道的剑气。
弹开落地。
形如蝶翅的紫玉发冠被斜刃斩破,顺丝而落,碎了一地。
“你竟然对我下了杀招?!”
棘之狸披头散发稍显狼狈,被从角楼中击飞而出,背靠悬廊红柱滑下,如墨浓眉一皱,将铁扇收回掌心,召出一把破碎的黑剑继续应战。
破碎剑锋散若碎裂星辰,如有身穿铠甲的剑灵执剑,在水墨挥舞的无序组合中,朝营安攻去。
“这招倒是没见过,这把剑倒是有些眼熟。
是战国名将之剑?”
“是又如何!?
本妖一剑傍身保命而己,从未用以杀生,阁下何必纠缠与我?”
“废话太多了!
你还有什么招数,都尽数使出来吧!
最好同我战个淋漓痛快!
别在成为我的剑下亡魂之时还留下分毫遗憾!”
营安并没有下任何杀招,却是招招剑剑首指要害。
猫儿心性。
一时玩心兴起。
营安便对于这只狐妖来路奇异的剑术颇感兴趣起来。
一时间竟打的有来有回。
棘之狸也发现了不对劲,便释放幻术,偷摸的化成一道虚影从悬廊下飘走。
而玩不到尽兴的营安再次破除棘之狸的幻术后。
只能略带怒气地收起剑势。
站在悬廊中间,狮子猫的双眼再度亮起两盏大灯,望向廊外雨雾蒙濛。
“敢临阵脱逃?
有金丹指引,你是逃不掉的。”
借力一跃。
营安追着金丹留下的光迹而去。
棘之狸妖力萎靡地落在荷塘中的乌篷船上,运气疗伤。
荷妖少年轻摇船桨,往藕花深处摇去。
“狸兄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这是和哪的大妖打过?”
荷妖少年一身青衣,束着墨缎齐鬓切发,中分展露着额头,面若好女,眼神充满关切,给棘之狸递上助力灵修的妙灵丹。
“是一只镇宅狮子猫。
真晦气!”
棘之狸接过丹药,就着怀中温热的烈酒灌下去,把衣兜里鼓鼓囊囊的吃食一股脑地摆上桌子。
“城中皇族所聘的狮子猫?
那确实很难对付,狸兄怎么会招惹了他?”
围坐桌旁,荷妖少年一撮一撮吃着炒糜子,开始了听戏模式。
“是他招惹了我!”
棘之狸把这几日发生的来龙去脉对荷妖倒了个底朝天。
“总之我是没见过什么金丹,我的妖丹是浑浊的,红的!
我也不愿承认它很劣质,自己没有成仙的慧根,更没想好为什么要成仙,成了仙能干什么。”
“今时之你,确与彼时不同,身上妖气不重,反而有一股...啊?
不会连你也说我是臭狐狸吧!?
我的好童留,你可太让我伤心了!”
那么大一个青年突然耍起了赖皮,在一个少年盘坐的膝上搂着对方撒娇。
“狸兄莫怪,童留方才想说的是:仙气。
仙家之气。”
“仙气?
你莫唬我,我有自知之明。”
棘之狸稍稍好转,打个滚变回原形轻省妖力笑弯了眉眼。
“不过就算你是哄我的,我也极是受用,我就喜欢听你夸我,哈哈哈哈~澄澈空灵。
由昼夜天地之间汇集的万物之华凝结而成。
说不定真的是金丹选中狸兄所为。”
“什么破金丹,选***嘛!
这九百来年,我还没在人间玩够呢!”
“是福是祸,就看狸兄今后的造化了。”
“... ....”荷妖童留将顺毛以入梦之姿盘踞成狐态的棘之狸拥在怀中。
闭上慈悲的双眸。
梵音轻语。
双手合十。
乌篷船现出莲台花瓣原形,将二妖包裹其中,沉入塘底。
袅袅雨雾蒸腾的荷塘恢复平静。
姗姗来迟的狮子猫脚尖点在一只荷蕾上,再寻不到金丹的蛛丝马迹。
潮润的空气让他本能的不舒服。
营安只能不甘地回到城中。
他的猫窝己经被侍者换成干爽舒适的新品,上面还有炭火和果木凝神的熏香,打了个哈欠变回狮子猫窝在里面,前爪的肉垫一展一合互相交替甚至还是有些不服气地踩着猫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