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晴的贝壳项链在夕阳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蜡笔画的海报在她手中轻轻颤动。
她望着梧桐巷尽头升起的薄雾,那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小羽又开始了。
"周雨欣把篮球往地上一砸,汗珠顺着短发甩出一道弧线,"这次她居然把音响搬到了青石板上。
"苏小满的指尖还停留在打字机锈迹斑斑的"L"键上。
透过文学社斑驳的玻璃窗,她看见林小羽赤脚踏在百年历史的青石板上,足弓绷成一道新月。
暮色中那身影像是被点燃的纸片,随着巷口面包店飘来的肖邦夜曲忽明忽暗。
"城管十分钟前就到滨江大道了。
"陈墨推门进来时带进一捧梧桐絮,左手疤痕在整理资料时若隐若现,"文化局新规,露天表演要提前报备。
"打字机突然卡住,苏小满用力拍打金属框架。
油墨味的校刊清样散落一地,某页印着她昨晚写的诗:"我们站在明暗交界处/左手指缝漏下梧桐絮/右手接住玻璃幕墙的虹光。
""报备?
"周雨欣抓起外套,"她跳舞什么时候需要过许可?
"篮球鞋碾过诗稿,在"虹光"二字上留下灰印。
梧桐巷己经挤成沙丁鱼罐头。
林小羽的舞鞋在青石板上磨出刺耳声响,补丁缝隙里渗着血丝。
她突然腾空跃起,发梢扫过巷口"保护历史街区"的褪色横幅,落地时踢翻了音响电源。
肖邦戛然而止,寂静中只剩下她剧烈的喘息。
"麻烦让让!
"穿制服的男人拨开人群,执法记录仪的红点像只嗜血的眼睛。
他踩住电源线,"这属于占道经营,音响没收。
"林小羽的脚趾抠进青石板缝隙,补丁裂开更大口子。
"经营?
"她突然笑出声,转身指向巷尾的文学社招牌,"那他们油印传单是不是要交印刷税?
"人群里传来哄笑。
苏小满看见陈墨悄悄按下了手机录音键,他校服口袋里露出文化局红头文件的边角。
周雨欣己经挤到最前排,篮球在指尖转得飞快。
"都散了吧。
"城管去拽音响线,金属插头在青石板上刮出火星,"再闹就叫学校处分。
"许晴的贝壳项链突然发出脆响。
她弯腰捡起半块青石片,蜡笔画的海报飘落在执法记录仪前。
"1912年的地契写着,"她的声音像溪水漫过石缝,"梧桐巷的每一块石板都属于公共艺术空间。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
苏小满感觉后颈一凉,有梧桐絮落在打字机键盘上。
她看见林小羽踮起流血的脚尖,在夕阳中缓缓展开双臂,像要接住整座城市倾斜的光。
"要处分就连我一起。
"周雨欣的篮球"砰"地砸在横幅支架上,"校篮球队明天可是要拍招生宣传片。
"城管的对讲机突然爆出电流杂音。
陈墨上前半步,左手疤痕完全暴露在暮色里:"71路公交车改道通知,您要不要先听听?
"梧桐絮越飘越密,在执法记录仪镜头上积了薄雪。
林小羽的舞姿忽然变得极慢,每个停顿都踩在围观者心跳的间隙。
苏小满发现她的影子正与百年梧桐的投影重叠,在青石板上拼出完整的江海地图。
"疯子!
全是疯子!
"城管扯下记录仪转身就走,"你们等着文化局的传票吧!
"欢呼声惊飞了梧桐树上的白鹭。
林小羽瘫坐在青石板上,血渍在石缝里晕开成细流。
许晴蹲下来给她贴创可贴时,贝壳项链垂下来轻叩石板,像某种古老的计时器。
"其实..."苏小满把打字机放在两人中间,"我刚给校报写了篇《论城市记忆的舞蹈性》。
"周雨欣捡回篮球,在裤腿上擦了擦手:"下期文学社主题有了——青石板与玻璃幕墙的对话怎么样?
"暮色渐浓,71路公交车从滨江大道拐进梧桐巷,AI报站音惊散了石板上的光影。
陈墨望着北岸渐次亮起的玻璃大厦,忽然说:"下个月文化局要拍卖这片老建筑的改造权。
"林小羽的舞鞋补丁彻底脱落了。
她把它举向最后一缕天光,看见细密的针脚里缠着几根梧桐絮。
"正好,"她喘着气笑了,"我的新舞剧就叫《逆雪》。
"路灯突然亮起来,青石板上的血渍变成了琥珀色。
苏小满的打字机"咔嗒"响了一声,卡住的"L"键弹起来,在纸上留下半个模糊的字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