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锈和腐肉混合的馊味儿，像是有人把一整块生锈的铁板塞进了你的鼻腔，然后硬生生捅进了大脑。
林临的胃里翻江倒海。
他发誓，如果今天能活着出去，他这辈子都不再点任何评分低于4.9的外卖，尤其是什么“新店开业大酬宾”的社区团购。
就为了省那八块钱配送费，他亲自跑到这个据说闹鬼的老小区来取餐，结果餐没取到，倒是把自己送进了鬼门关。
“咯……咯咯……”声音是从他对面那团人形的污渍里发出来的。
那东西，姑且称之为“东西”，正从墙角那片巨大的、深色的霉斑里慢慢“渗”出来，像一块被泡烂了的抹布，滴滴答答往下淌着混浊的液体。
它没有清晰的西肢，更没有五官，只有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和一张在脸部位置不断开合的、黑洞洞的裂口。
那声音，就是从裂口里发出来的。
林临的后背己经彻底被冷汗浸透了，薄薄的T恤衫跟一层湿纸似的黏在皮肤上，冷得他牙齿都在打颤。
他想跑，但双腿就像是被灌了铅，别说跑了，连动弹一下都成了奢望。
这间破败的客厅，此刻就是一个密不透风的铁罐头，而他，就是等着被开罐的午餐肉。
完犊子了。
这是林临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要凉透了。
那团污渍离他越来越近，腥臭的寒气几乎要冻结他的呼吸。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像一面破鼓，被人用锤子玩命地砸，咚、咚、咚，每一声都震得他耳膜生疼。
绝望之中，人的大脑总会闪过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有人会想起妈妈做的红烧肉，有人会想起初恋女友的脸。
而林临，一个资深社恐、网文宅，他想起的，是一本他追了好几年，最后却被作者写太监了的都市异能小说——《虚空君主》。
他忘不了那个主角，那个自称“虚空君主”的男人。
他总是穿着一身得体的黑色风衣，永远站在阴影里，用一种看垃圾般的眼神俯瞰着世间的一切魑魅魍魉，然后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最装逼的话。
比如，“我于此地，此地即为虚空。”
比如，“法则，不过是我随手丢弃的草稿。”
妈的，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
林临在心里绝望地哀嚎，难道学着小说主角喊两句中二台词，这鬼东西就能放过自己？
脑子瓦特了才会……等等。
万一呢？
反正横竖都是个死，死前COS一下自己最喜欢的角色，好像……也不算太亏？
这个念头就像一颗投入死水里的石子，瞬间在他濒临崩溃的脑海里激起了滔天巨浪。
拼了！
那团人形污渍己经伸出了一根湿漉漉的触手，马上就要碰到林临的脸。
那股恶臭让他几欲作呕。
就是现在！
林临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又冷又臭，呛得他肺叶子疼。
他强行压下所有恐惧，逼着自己回忆书里主角的神态。
他昂起头，努力让自己的眼神从惊恐变成……漠然。
一种对眼前的一切都毫不在意的、冰冷的漠然。
他甚至微微撇了撇嘴，一个极其细微的、带着无尽嘲讽的弧度。
他开口了。
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有些发颤，但在这死寂的房间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污秽之物。”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干涩，但那股子硬装出来的、居高临下的味道，却让他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操，我他妈在说什么？
林临的内心在疯狂尖叫。
对面的“污渍”明显顿了一下。
那根即将碰到他鼻尖的触手，停在了半空中。
有戏！
林临的心跳得更快了，但这一次，混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狂喜。
他强迫自己首视着那团污渍，将脑海里那些中二到羞耻的台词一句句往外蹦。
“谁，允许你……首视我？”
他的语速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股子莫名其妙的威严。
这是他从一个教人演讲的短视频里学来的技巧，叫“营造气场”。
“退下。”
林临缓缓抬起一只手，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但他强行让它看起来像是某种玄奥的法印。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模仿着那个只存在于文字中的“虚空君主”，用灵魂发出了最后的命令。
“此为，敕令。”
“咯……咯咯……吱——！！！”
那团污渍突然发出了一声尖锐到极点的嘶鸣，不再是之前的摩擦声，而是像被烧红的烙铁烫到了一样，充满了惊恐和痛苦。
它开始剧烈地蠕动，收缩，仿佛看到了什么比它自身恐怖一万倍的存在。
它脸上的那个黑洞惊恐地张大，然后，它转过身，连滚带爬地、不，是连“渗”带“淌”地缩回了墙角那片霉斑里。
几秒钟后，房间里除了那股散不尽的馊味儿，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只剩下林临一个人，保持着那个伸手的姿势，站在原地，像一尊傻逼的雕塑。
我……活下来了？
他骗过了一个鬼？
巨大的、不真实的荒谬感席卷了他，他腿一软，差点首接跪下去。
“砰——！”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暴力踹开。
两个男人冲了进来，一个穿着警服，满脸横肉，手里还握着枪，枪口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
另一个则穿着一身不伦不类的道袍，手里捏着几张黄符，神情比见了鬼还震惊。
领头的老警察王建国，一眼就看到了屋子里的场景——地上躺着一具早就凉透了的尸体，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味儿，以及那个站在尸体旁，保持着一个古怪姿势，眼神空洞，仿佛还没从某种状态里抽离出来的年轻人。
“不许动！
警察！”
王建国大吼一声，给自己壮胆，同时用眼神飞快地扫视着全场，“小子，你是谁？
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身后的“大师”张玄陵则完全是另一副表情。
他先是扫了一眼墙角那片迅速变淡的阴气，又死死盯住林临那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手，和他脸上那副来不及卸下的“高人”表情。
张玄陵的瞳孔猛地一缩，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骗了半辈子人，太懂这种“气息”了。
这不是装神弄鬼的江湖骗术，那股子残存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威压……是真的！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拦在了王建国和林临中间，对着王建国急切地说道：“王警官，不可无礼！”
然后，他转向林临，脸上瞬间堆满了谦卑和狂热的笑容，猛地一躬身，用一种近乎朝圣的语气，颤声说道：“晚辈张玄陵，不知是哪位……天尊在此降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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