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山林,晨雾沉沉,细雨如烟,湿润了草叶,也润湿了少年破碎的鞋底。
李尘一路南行,饥肠辘辘,口中干裂,脚上起泡。
他己走了三日,靠采果充饥、溪水解渴,全凭一口气吊着。
天色刚亮,林中忽传骚乱。
他循声而至,只见前方一块空地上,一群山匪围住了一辆破旧马车。
马车旁,几名护卫己倒地不起,鲜血浸透泥地,蒸出淡淡白雾。
车前站着一位青衣少女,十七八岁年纪,手中握剑,目光冷然。
她衣衫沾血,面上却无半分慌乱。
剑锋微颤,显然体力己近极限,却仍像一株不屈青竹。
“把她拿下!
值钱的货色!”
山匪头子狞笑,一挥手,众人蜂拥而上。
少女咬紧下唇,剑光骤起,宛若落花飞舞,数人哀嚎倒地。
溅开的血珠在秋雨里立即消散。
李尘看得心头一震。
他本可转身离去,但脚步却鬼使神差般踏了出去。
他捡起一根断枝,猛然冲入战圈。
“滚开!”
李尘大喝,一棍敲翻一名山匪。
枝条虽朽,却裹着寒霜剑意,破空如啸。
少女一愣,旋即配合他攻守有致。
短短二十余招,二人以一木一剑、前后呼应,竟打得山匪节节败退。
片刻后,残匪丢刀弃甲,狼狈逃散。
雨停雾散,草叶滴水。
少女收剑,朝李尘俯身一礼:“柳如烟,多谢相助。”
李尘摆手,才觉右臂酸麻。
他口干舌燥,却强作镇定:“李尘。”
柳如烟注意到他颈边露出的书册,微微动容:“你这本《寒霜剑诀》,可否借我一观?”
李尘下意识护住,“此物关乎家仇,恕难相借。”
柳如烟也不强求,取出干粮、水囊递上。
李尘饿极,顾不得推辞。
一顿风卷残云后,柳如烟笑道:“看你剑法根基紊乱,却自成一派。
我燕山剑宗向来广收英才,若你不嫌弃,可随我上山。”
李尘抬头,望见少女眼中毫无算计,只有坦然。
沉默半晌,他点了点头。
——黄昏,山谷火光摇曳。
两人临溪席地而坐,烤着一只瘦兔。
柳如烟聊起燕山轶事:高阁藏万剑,冬日雪覆九重阶,夜半钟鸣震山河。
说到剑宗大比,她神采飞扬,仿佛回到练剑场上。
李尘静听,忽觉久违的温暖。
他讲起山村、父母,讲到血夜时声线低沉,火星跳跃映红他眼眶。
柳如烟默然,为他添柴:“若要复仇,须先护好自己。”
夜深,月挂梢头。
柳如烟突然拔剑,邀他对招。
李尘以断剑迎击。
月光下,剑影如霜,水波碎银。
二人交手不分胜负,剑声却替心声相和。
末了同时收剑,相视而笑——这是少年初识的信任,也是江湖路上最珍贵的信念。
睡前,柳如烟在树下轻抚长剑,低声念剑宗《清风篇》:“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李尘倚石而坐,握残诀默诵。
山风掠过,吹皱一池秋水,也吹散少年的迷惘。
那一夜,他第一次在噩梦之外,睡得安稳。